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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起云涌 番外篇之长安梦醒 第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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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云涌番外篇之长安梦醒第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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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唐高宗龙朔元年,库木塔格沙漠。

商队自出了高昌,在沙漠里走了六天。扎马尔再也无法忍受干硬的面饼了,但是又不敢对自己跟随的商队下手。前天冒险杀了一只骆驼,连夜埋了,好不容易瞒了过去。骆驼也不能再杀了,否则商队就更走不出沙漠了,可是,在这里遇见其他商队的概率实在太低。“再等一天,如果还走不出去,就只能动手了。”他暗自算计着。

当夜,商队在一座沙丘下扎营。扎马尔实在太饿了,决定出去碰碰运气。翻过不知多少个沙丘,风送来了隐约的人声,循着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见到了一个汉人的营地,比他跟的那个阿拉伯商队豪华多了,搭了几顶帐篷。

扎马尔猫着腰溜进营地,刚绕过一个帐篷,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哪里来的孩子,没伤着吧。”还没等扎马尔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伏下身来,仔细地检查起扎马尔的身体了。定眼一看,是个身形魁梧的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穿着白色圆领衫,领没扣上,半翻了下来。在扎马尔想好该怎么办之前,那男子已经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进了帐篷。

“你叫什么名字,会说官话吗?”

“我叫扎马尔。”

“说得还不错嘛,你怎么一个人在沙漠里?”

“跟商队走散了。”

“真可怜,饿了吗?这有吃的,尽管吃。”

扎马尔看见一摞的面饼,实在提不起兴趣,倒是看见一个长颈壶,大约是装水的。

徐青见扎马尔的眼睛一直盯着水壶,便倒了一碗递过去。扎马尔一气喝了。徐青笑了,便将整个水壶推了过去。扎马尔也不客气,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直把一壶水都喝干了,竟还打了个嗝。

徐青见扎马尔并没有打算吃面饼,也就不劝了,接着问。

“看你的穿着,是大食人吗?”

“是。”

“我见过不少大食商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的绿眼睛呢,以前听说波斯人是有绿眼睛的。”

“以前是波斯人,被大食占了,就成大食人了。”

“所以也取了大食的名字?”

“我记事起就叫这个名字。”扎马尔只能胡乱应付着这个过分热情的唐人,一边暗自考虑着还要不要再回去原来的商队,毕竟,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去大唐。

“在沙漠里,很难找到你的商队的,要不然,你跟着我们一起,等到了沙州,也许能遇上你的商队。”

“他们要去高昌。”

“怎么?是要回去的吗?那就麻烦了,你走散了几日了。”

“三日。”

“嗨,追不上了。”徐青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虽然经历了沙漠里的暴晒,依然白皙细腻的皮肤,一双碧玉般的眸子,流转着动人的光泽,白色头巾下露出浅棕色的柔软发丝。“你今年几岁了?”

“二九。”

“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跟商队出来了?”

“家里没人了,只有这个商队肯收留我。”

“你的商队,大概是追不上了,你愿意跟我回大唐吗?”

“好。”

“我叫徐青,我还有个字,叫子蓝,青和蓝都是指同一种颜色,虽然没有你的眼睛这么漂亮,也是很雅致的颜色。以后,也给你取个唐人的名字吧。”

*

一早起来,仆役们惊奇的发现,主人身边多了一个白净的男孩子,还是个外国人。

“这孩子是……?”管家徐田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他叫扎马尔,跟商队走散了,我答应带他回京城。”

徐田以为主人是收了个波斯仆役,便要伸手过来牵,扎马尔忙往徐青身后躲。

徐青牵起扎马尔的手,温柔的对他微笑:“莫怕,他是我的管家,叫徐田。”

又转身对徐田说:“你不用管,他跟着我就行了。”

徐田虽然心下诧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就指挥仆役们准备早餐去了。徐青见扎马尔不愿意吃馕饼,便让徐田取来一盒茶饼给他做了早饭。

拔营出发,徐青让扎马尔上了自己的马。

*

扎马尔随着徐青的商队经沙洲,过瓜州、肃州,这日来到甘州张掖县,入住邸店。徐青还是让扎马尔跟着自己住。行了一路,徐田和一众仆役,对于主人对扎马尔的溺爱,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用徐青再交代,吃穿用度都一样的送来。但扎马尔自己还是有点摸不清状况,所以一路警言慎行,不敢露出半分马脚。好在徐青见他爱吃肉,每到一处住宿,就由着他吃个够,所以也没觉得非要捕食不可。

午餐过后,徐青带着扎马尔上街闲逛。忽然,前方一阵喧闹,一匹受惊的马匹飞奔而至,眼见就到了徐青跟前。不及细想,扎马尔闪身过去,拽过徐青,甩到路边的院墙上。那马儿擦着扎马尔的后背跑过去了,扎马尔自然能躲得周全,只是被弄掉了头巾,浅棕色的及腰长发披散下来,引来了不少目光。

扎马尔一时楞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该转身跑掉吗?他向后退去的脚步还未站稳,就被徐青牵住了。

“多亏了你,捡回一条命来。看不出你的身手这么好。”徐青的脸上既无猜疑,更无恐惧,只有感激。扎马尔觉得,也许可以试着信赖眼前这个唐人。

徐青拾起扎马尔的头发细看,是柔软而富有光泽的。“你既不及弱冠,本也无需带这些幞巾,但是披着总是不便,回去帮你束了。”

回到店里,徐青帮扎马尔束起了头发,找了一个白玉长簪插上,又翻出一套唐装给扎马尔换上,白锦过膝半臂、碧绫襕、白布阔腿袴,着实一番折腾。

。。。。。。。。。。。。。。。。。。。

长安,徐府。刚进院,有两个女人迎了出来。

“徐郎,这一路可好。”年纪稍长、面相端庄的那个女人先走了过来。

“这趟收获颇丰,还捡了个宝贝。”徐青笑道,把躲在身后的扎马尔推过去。

“这孩子,是波斯人?”

“他说是大食人,叫扎马尔。他与商队走散了,独自在沙漠中。我见他可怜,就领回来了,过几日,再给他取个唐人名字。”

“你把他这一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领了个弟弟回来。”

“我让他称我为兄,可不就是你家小郎。”

扎马尔默默的站着,听两人拿自己打趣。

徐青终于想起向扎马尔介绍:“这是拙荆何氏,你呼她大娘子就好。”

“还有那位,是小妾丽娘。”徐青指着远远站着的那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

徐府宅邸颇大。徐青领着扎马尔绕过前后两个廊院,到了后花园。园中一个荷花池,池中有亭,石桥相连,池边围绕数座假山。绕过荷花池,竹林掩映中有一独立的二层阁楼。

“这是我的书房,以后你就住在此处,你可喜欢?”

“全凭子蓝兄安排。”

于是,扎马尔就在徐青的书房安顿下来了。

*

徐青忙了两日,把从西域带回的货物送到城中各个铺子。闲下来了,就来后花园找扎马尔,还未走出后院围廊,就瞧见扎马尔坐在亭子里发呆,于是停下脚步,在远处看着。

扎马尔盯着荷花池中的残花看了一会儿,起身往书房走,大约觉得四下无人,便跃上桥栏,在上面腾跃着玩儿。玩了一阵子,脚尖一点,直接窜上书房二楼,从窗户溜进去了。

徐青待扎马尔进了书房,才从围廊出来。

扎马尔听见徐青进来,便从二楼下来。

徐青从怀里掏出一本《千字文》,问扎马尔:“你会说官话,可识字?”

“识得一些,那本可是《千字文》?”

“你还知道这个。”

“在高昌见过半本,学了。”

“这是全本,你可愿意再学?”

“好。”

于是,徐青便拿出笔墨纸砚,教扎马尔识字。他发现扎马尔学得极快,几乎过目不忘。那半本的《千字文》,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烂熟。

“还真是个宝贝。”徐青暗自揣度。

*

扎马尔已在徐青的书房住了一月有余,每日就在后花园中,极少去前面。徐青交代了仆役,每日定时将吃穿送来,完全按照家中公子的规格照顾着。徐青自已有空也总会过来,他见扎马尔聪慧异常,就将阁中的藏书都搬出来让扎马尔学。

扎马尔也曾趁夜溜出府去几次,但长安城太大,且宵禁严格,扎马尔摸不清门道,也不敢胡乱下手。只有一次,忍不住嘴馋,杀了一户人家院子里的那匹枣花马,也细细伪装了伤口。

这日中秋,定在后花园赏月。

仆役们早早就来把荷花池中的亭子布置了,摆上各色茶果酒菜。傍晚时分,人也渐渐到齐了。

何婉仪那三岁的儿子,穿着竖条连带裤,裸着上身,一见扎马尔便缠上了,弄得扎马尔手足无措。扎马尔很早就发现,这些尚不知世事的小孩子都爱缠着自己,但总是不知该拿他们如何是好。徐青见扎马尔被缠得狼狈,觉得有趣,笑眯眯的看着。

“救我!”扎马尔见徐青只顾笑自己,有点恼了。

何婉仪见状,过来把儿子抱走,交给了奶娘。

入夜,开席。天色晴好,一轮满月完整的映在荷塘中,随波摇曳。

徐青倒了一碗酒推给扎马尔:“可曾喝过?”

扎马尔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甜的?不曾喝过这种。葡萄酿的酒,是酸的。”

“喜欢就多喝点。”徐青自己喝酒猛,大碗大碗的往肚里倒,不出一个时辰,就有点醉了。扎马尔虽然也在喝,但那点儿酒精对他基本不起作用。

徐青让丽娘弹琴唱诗,丽娘这日打扮得格外妖娆,只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她的身上。

徐青喝多了,起身到桥栏边看荷塘里的月亮,一个趔趄。扎马尔余光瞥见,忙闪身过去抓住了,搀回了亭子,扶着坐下。抬头看大家的反应,何婉仪听徐青说过扎马尔身手好,所以并没有特别的诧异,丽娘因被冷落而生着闷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扎马尔刚松了口气,却被徐青顺手扯进了怀里。

“又被你救了一次。”

“不深,淹不死人。”

徐青被扎马尔逗乐了,开怀大笑:“你这孩子,那么聪明,却是痴得很。”

徐青探手过去,解了扎马尔的发髻,长发飘洒下来。

“婉仪你看,我这是把那昆仑山上的仙子带了回来。”

“子蓝兄喝醉了。”扎马尔侧身对何婉仪尴尬的一笑。

何婉仪回以温婉的微笑:“徐郎就这样,喝多了没个正形,小郎多担待。”

一阵风起,柔软的发丝被风卷起,在烛光映照下洒出淡金色的光雾,雪白的皮肤也如同笼罩着一层薄纱,怀中的少年,如梦幻一般。

“我想到了!”徐青突然大叫起来,吓得扎马尔忙从他怀中挣出。

“你既是那仙山中的雾,就叫岚吧。”

扎马尔见徐青醉得深了,只得搀进书房,放到榻上。

于是,散了席。

*

过了两日,徐青来看扎马尔,他正坐在窗下看书。

“我为你办了身份,这样你出去活动也方便些。”

“我又不识路。”

“总要识的,过些日子我闲下来,就带你到街上转转。你没有资格编户,我只能给你登记了部曲的身份,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做那些你不愿意的事情。”

“嗯。”扎马尔默默看着文书上的名字:徐岚。

“怎么?你不喜欢?”

“并不是,只是尚不习惯。”

“等两年为你举行了冠礼,就可以再取个字。”

扎马尔沉默不语,暗自神伤:弱冠之年,那对他而言,是何等遥不可及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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