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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漆黑或许并非它的本色?这分明是有深有浅,有浓有淡的夜色,也不对,再一看像是床帐迭影——嗯? 我醒了。 何时醒的?或者,应问我是何时睡过去的。 隐约记得这疯狗好像哭了,然后……然后便没了印象。 他那副模样倒像是我强迫了他…真是恶心人。 手一动摸到一片温热,我这才意识到我被他抱在怀里了。 我抽出手,他还没醒,只是发出细碎哼声埋首在我颈间。 妖力既然解了,你又不醒,这就不怪我了——一掌劈在他颈侧,死不了,只是睡得更沉而已。 我踢开他,披衣下床。 这畜牲没轻没重,我像个老者般步履蹒跚,慢慢走到案几旁。 原本趴在案几的祁宸渊闻声醒来起身要扶我:“阿易你……” 我扶着案几倒了杯水喝,天色已晚,水也凉了个透彻。 我晃晃悠悠又倒了一杯递给他。 他没接……嗐,本来也不是给他喝的。 我扬手将水泼到他脸上:“我如今这般,不都是你害的?” 我喝着水,他没了声,夜也静了片刻。 “带着你的扇子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阿易,从前的情分……” “情分?情分便是我没想过要杀你,别的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我抬手抚上他的脸,笑道:“‘可是’早被你一杯热茶浇干净了,那日我说的足够明了。 他欲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我不愿再听了。手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无声劈在他颈侧,任他晕倒在地。 嗯?这就晕了?那我要修为有何用,心中一嗤,看了看窗外。 拿了剑,带着锦囊,我混着月色出门。 万丈白练如故,青崖倒是藏匿在夜中,孤零零的小院也渐渐远远落在我身后。 “且慢呐且慢,我又要寻个新去处了,这里有山有水好景色,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且慢不会给我回应,剑刃蓄坠寒光,衬着寂静也凉了不少。 不过,“你还要藏多久?”我停住了脚步,周围林遭寂寂,树影重重迭迭延伸向远方,轻云遮月后又是云追风去,霁月复现,透过叶影落在地上的淡薄月光依旧无声无息,却染上了若隐若现的幽冷白兰暗香。 “不愿出来?那怎么不连着气息一并遮去?” “子殷。” 身影终于现在我面前,多年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潭,冻霜般淡淡凝望着我。 这就对了,他们二人既能寻到我,想这魔界的尊主更不必说了。 我不过一个修为尽失的修士又怎么能轻易在那两人面前离开,至于为何是莫名其妙都睡着了,呵,子殷的心思我几时猜的到?他永远都有自己的道理。 “你……”我欲要说些什么,忽得眼前发黑,头晕目沉之间我恍惚想到今日我好像还没吃饭—— 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原本一日三食我是不曾变过的,若非今日那二人扰我清静……我岂会…岂会… 我晕了过去,独在清醒依稀间嗅到白兰气息愈浓,像是往日悠远岁月中的归途,现出昨日的初见。 楚娘子总爱将“风尘”挂在嘴边,却从未对我解释过什么叫“风尘”。沈瑜风虽教我识字,但“风尘”一词从未在他口中出现过。 我连问都不知如何问。 日子慢慢悠悠的晃过,我才发觉我好像许久没有见过我娘了。 自我记事起,我娘对我时好时坏。 她对我好,她有时会唱曲哄着我睡觉,会抱着我亲亲我的脸,会将好吃的都给我,会夸我懂事又乖巧,会在别人打我时挡在我的身前,也会在别人骂我后默默地抱着我。 她对我不好,她会因我接了别人的东西而骂我,有时也会在半夜掐我的脖子,待我醒来又抱着我恸哭说这是娘的错错。 她教会我喊她娘却又让我叫她姐姐,她让我笑着对别人却又对我说难过就应该哭。 我与她亲近又不亲近,有时候会很想呆在她的身边,有时又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很好。 我不敢去前楼找她,她也不出现在后院,我没有忘了她,只是常常想不到她。 这日,天刚蒙亮我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闭上,但好像刚刚看到了个黑影…… 我又微微睁眼睛——床边真的有黑影! 瞬间就清醒了,我蒙上被子往床里面缩,一定看不见我,一定看不见我…… “阿然,你醒了吗?”是娘的声音! 我被子掀起被子,向她移过去,仰起脸对她笑。她将我抱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说:“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 “阿然懂事,阿然乖巧,阿然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她搂着我笑。 我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写道:“娘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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