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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了解过她的履历,智商很高,行动力强,熟悉刑事侦查手段,懂法。她有过多次和他人肢体冲突的记录,在酒吧打人,在街上抓小偷,最后都是别人被拘留,她从来没有受到过处罚。这样的人,过于自信和特立独行,在极端情况下很容易突破行为的边界。” “林先生,请你猜测一下,如果是苏拉限制了杜荔娜的人身自由,甚至对她进行了人身伤害,那地点可能会在哪儿呢?” 林渡想了想,努力平稳下声音: “你们不明白。如果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失踪,苏拉现在……” 他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一定很危险。” “我们知道,她可能会出现偏激的行为……” “……我是说,她自己处在危险中。……除非是正当防卫,苏拉绝对不会绑架或者伤害任何人。” 年长警察有些意外地盯着林渡: “我们调查了苏拉的主要社会关系。她和领导、同事、甚至是亲生母亲都很疏远。她母亲江世敏在飞机上,暂时接不通电话。……你是过去一年中,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 “林先生,你说苏拉不是这样的人。那以你的判断,她是什么样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林渡说不出话来。 苏拉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真的了解苏拉吗? 她骗过他太多,也伤他太多。以小说的逻辑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健康。 小说的创作者努力遵循规律,现实的创作者则随心所欲,荒诞无常。 苏拉撒过许多谎。但这些谎言,比大多数的真话,更加真诚。 苏拉说过许多伤人的话。但这些狠话,比大多数的甜言蜜语,更能抚慰人心。 她关心弱小,心怀理想,渴望公平,她念旧,直率,坚韧。她被欺辱排挤过,也被心疼深爱过,见过最丑陋的人性,也见过最高尚的灵魂。 他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爱她。不论肤色、妆容、年龄如何,她眼中那坚韧的光芒,从未改变。 不管苏拉嘴上怎么说,他心里知道,她也爱他。 只是世界给她戴上的枷锁,配不上她带给世界的光。 林渡缓缓道: “苏拉她,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 林渡离开后,询问室的两个警察神情转为凝重。 年长警察: “苏拉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反社会人格的模型,幼年和父母分离,情感缺失,报复心和虚荣心强,沉迷暴力体验。” 年轻的则说: “但是林渡的态度和苏拉工作中的上级、下级基本吻合。他们都对她评价很好,认为她有责任感,正义感,待人诚恳。” 两人都沉默了。 “鹤尾山搜山的申请批下来了吗?” “还没。” 年轻警察不解: “看监控,她们应该已经离开鹤尾山了。为什么还要搜山呢?” “监控只显示苏拉的车离开了鹤尾山,天黑下雨,驾驶员的脸都看不清楚。你怎么能确定杜荔娜和苏拉已经离开了鹤尾山?这个案子表面普通,里头的疑点还很多。” 年轻警察于是摆出虚心的姿态,请师父多解释一些。 年长警察道:“第一个疑点是动机。如果作案人是苏拉,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和杜荔娜之间的矛盾发生在十二年前,这中间这么多年都没过报复行为,她自己的工作生活也很成功,单纯泄愤,不符合苏拉的行为模式。如果是为钱,那么王子猷比苏拉的嫌疑更高。杜荔娜已经明确提出离婚,他们有婚前协议,离婚后王子猷一分钱都拿不到。帮杜荔娜打离婚,更符合苏拉的利益。” “第二个疑点是手法。这个作案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手法娴熟,再加上下雨,杜家房子周围都没有留下什么打斗的痕迹。这么狡猾又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把苏拉的车扔在鹤尾山公路入口这么显眼的地方?车上还有血迹,明摆着就是让我们在第一时间发现。” 他停了停: “血迹分析出来了吗?” 年轻警察看了一下手机: “刚刚出来了,是杜荔娜的。” “那就是了。” “……” “这个手法,我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 “嗯,十二年前那场车祸,肇事车辆弃置选取的位置,和车上留下的痕迹,都和这次非常相似。” “可是,肇事者罗行不是潜逃出境了吗?不光这一项罪名,他还背着走私、贩毒的罪名,通缉令一直挂着呢。难道罗行回国了?” “十二年前,痕迹采集和分析技术都比较落后,虽然犯罪嫌疑人锁定了罗行,但车祸当场,两个女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没有结论。杜荔娜声 称是苏拉推了她,而苏拉在第一次的询问记录里否认了这个指控,后来却没有再否认过。当然,杜荔娜有轻微的失忆症,她的记忆不一定准确。” “师父您是怀疑,苏拉和罗行是一伙的?……她才十八岁,能和毒贩子合谋?” 年长警察沉吟了一下: “这是一种可能。” “我和杜荔娜的心理咨询师讨论过,我们得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一个让我更加担心的可能。” “……也许十二年前,那两个女孩当中,真的有一个,推了另一个。” 作者有话说: 你们要的绑架。 是的,这还是个悬疑小说~ 荒野的小蔷薇(2) 杜荔娜的手脚被绳索紧紧捆着, 眼睛也蒙住了,嘴里塞着布,布料混着砂土和血腥的气味, 令人反胃。整个后脑都弥漫着钝痛,像是枕着一个滚烫的针包。 醒来的最初的十分钟,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甚至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真实。 她尝试用舌头把布团往外顶, 一顶就恶心,口腔僵硬得像打了麻醉剂。 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要绑着她?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就算是梦,也太可怕了! 杜荔娜心里的恐惧放大,涌到喉头, 又被堵嘴布压住, 只发出涣散的咿唔声。 不远处, 传来类似的咿唔声。 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和她一样被绑架的人! 她更努力地挣扎叫喊,对方也焦急地回应着, 却都只是无意义的叫喊。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声音消失了。 杜荔娜更害怕了。 她下意识地认为,那也是个女孩。她为什么不出声?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杀了? 意识如冷冽的冰泉, 渐渐沁入脑中,她想起来了。 杜荔娜是被从背后打晕的。 当时她告别了王家司机老丁, 站在临南老宅门口,正在掏钥匙。 杜荔娜小时候,鹤尾山上也出过一个绑架案, 一个富家女在家门口被绑架, 讨要了五百万赎金, 最后还是被撕票了。那案子成了她的童年阴影,杜宇风恐吓了她很长时间,让她乖乖听话,不准一个人出去乱跑。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成年后遭遇同样的事情。 她颤抖得如落叶一般。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老天爷就这么恨她吗? 这一定是梦,她醒过来,就躺在自己温软的床上,床头点着新买的小苍兰香薰蜡烛。 可是没有小苍兰。 四面来风,嗖嗖地冷,有雨水敲打铁片的声音,还有窸窣的小动物活动的声音。 眼泪已经从眼皮缝儿里流出来,泅湿了蒙眼布。 别哭! 要冷静! 要分析! 要活着! 你不是从前的杜荔娜了,你不要怕! 杜荔娜一边骂自己,一边抖得更厉害。 许多念头乱七八糟地同时冒出来,杜荔娜正魂不守舍,蓦地,她的手被触碰了一下。 杜荔娜险些从地上弹起来。 那人掐住她的手指尖,轻轻哼起歌来。 “……!” 刚开始,杜荔娜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管是受害者还是罪犯,谁会在这时候哼歌呢?! 但她马上就被那曲调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把小雨伞》。 “苏拉?” 发出的还是破碎的声音,但对方这次似乎听懂了,“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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