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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好时光,像清风与暖阳,你让我习惯并且依恋上这样的温柔,那么余生你都要对此负责,怎么可以半途离开。 如果不能跟你共度,未来的岁月都没有意义。} 虽然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累极了,但躺在床上很久,阮阮还是没有办法很快入睡,她起床,去找保姆阿姨拿药。 她知道阿姨有失眠的毛病,备有安眠的药物。 阿姨迟疑着,阮阮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轻声说,你别担心,我只是想要好好睡一觉而已。 阿姨这才肯给她一颗,并嘱咐她说,以后不要再吃了,会有药物依赖。 吃了药,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是半夜了,屋子里浓黑一片,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口很渴,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的腰间,横着一隻手臂! 阮阮瞬间变得清醒,下一秒,便知道躺在她身边的人是谁了,那人身上的气味,那样熟悉。 她一动,傅西洲便醒过来了。 「阮阮。」 他轻声喊她。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躺在她床上,他在这里,外公一定是知道的。 可外公明明说过尊重她的决定,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她挣扎,试图从他怀里挣开,他从身后搂住她的手臂却更紧了点。 「傅西洲,你放开我!你出去!」 她愤怒低吼。 他低低的嘆息在她耳边响起:「阮阮,对不起。 最初,我确实是怀有目的对你求婚,可是后来,那个目的,变得并不重要了。 跟你在一起的一年多,我觉得很快乐。」 阮阮沉默着,但依旧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时,我高兴得快要疯掉了……」 阮阮忽然抬手,恶狠狠地撞向他的胸膛,他吃痛,抱着她的力度一松,她趁机从他怀里挪开。 他说到孩子,阮阮心里便剧痛,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拧开了灯。 房间里亮堂一片。 寂静的暗夜里,他呢喃般的轻声,她真怕自己会心软,会再一次犯傻。 她站在床边,他也已经坐了起来,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良久,她低头,轻声说:「我们离婚吧。」 傅西洲一怔,然后耳畔仿佛有巨大的嗡嗡声,他整个人都傻了。 「你说什么……」他喃喃,神色震惊。 阮阮偏过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背对着他重复道:「我说,我们离婚。」 他几乎是踉跄着从床上爬起来,失去了惯有的冷静,他蹲到阮阮身边,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直视着自己,语调里似有着强烈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阮阮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却坚定地再重复了一遍。 傅西洲握着她肩膀的手指骤紧,阮阮甚至感觉到了痛意,但她没有挣开他。 也许,这身体上的痛意,能稍稍抵挡一下心里的痛。 那句难开口的话,她说了三遍,每说一次,心里便痛一次。 这个人啊,是她从十八岁开始就爱着的人,经年岁月,那份感情渐渐缠绕成执念,也似陈酿。 这个人,早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而要从一个人的身体里,生生地剜去一个部分,该有多痛。 可如果不这么做,她不知道,心存了芥蒂的自己,要如何继续这桩婚姻。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肩,半蹲在她面前,幽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来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她那样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眼泪,傅西洲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他知道,她不是玩笑,她说真的。 他只是没有料到,对他那样执着深爱的阮阮,会忽然提出分手。 他以为,她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这些事情,所以他给她时间,克制着自己别来找她,让她独自静一静,之后再好好谈。 哪里想到,一日夜后,再见面,她给他这样一记重磅炸弹。 「我不同意。」 良久,他缓缓起身,如此说。 阮阮说:「你不用担心,我跟外公说好了,就算我们结束婚姻关係,一旦凌天集团有什么动向,他会站在你这边。」 之前,当她提出这个请求时,阮荣升无比震惊,良久,才问她,为什么? 阮阮没有回答外公,只说,这是她这辈子对他提的最后一个请求,请他答应自己。 阮荣升沉吟许久,嘆着气,答应了她。 末了说,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 阮阮也觉得自己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却还在为他着想。 其实,她只是想起了那个深夜,在寂静的车内,他对她说起他那段灰暗的过去。 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一直令她心疼。 傅西洲一怔,艰涩地开口:「阮阮,你以为,我担心的是那些吗?」 然后,他自嘲地笑了,是啊,现在在她心里,他就是为了自身利益不顾一切的卑劣之人。 转念他心里又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抓过她的手,急切说:「你在担心我,阮阮,你并不是真的要跟我分开,对吗?」 阮阮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浓黑的夜:「我是认真的。 我也承认,既然都要分开了,我还为你将来担心,确实很傻很矛盾。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直都很傻,你就当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了件傻事吧。」 顿了顿,她放低声音,语调里是全是疲惫:「但请你放开我,我还是无法接受那件事,继续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累。」 隔天下午,阮阮收拾了行李,给阮荣升打了个电话,就搬去了风菱家。 阮荣升在听到她要搬走时,有点惊讶,也有点不快,说,这是你的家,你不住这里,却要去人家那里借住? 阮阮沉默了会,说,外公,我想静一静。 阮荣升是知道陶美娟那张嘴的,阮阮刚失去了孩子,又要离婚,她肯定会趁机对阮阮冷嘲热讽一番。 而风菱,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心情很糟糕,与朋友住一起,也有个人说话。 他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她照顾好自己,住一阵子就回家。 他也没有问阮阮与傅西洲的事情到底怎样了,阮阮也就迴避着不说。 风菱特意早下班,开车过来接她。 才三天没见,阮阮又瘦了很多,风菱心疼地抱了抱她。 风菱开着车先去了超市,买了大堆食材,又临时买了一个汤锅,要给阮阮炖汤补一补。 风菱工作繁忙,几乎不在家开伙,她的厨艺也一般,完全没有继承到风母的好手艺。 阮阮见她站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一边握着手机看一会,一边准备食材,嘴里碎碎念着,照着食谱给她做好吃的。 她心里涌上淡淡的暖意。 她走过去,从身后抱着风菱。 「叮当,幸好还有你。」 她轻声说着,脸颊在风菱背上拱了拱,像个脆弱的小孩子。 风菱微微转身,面对面与她拥抱在一起。 软软,我也好庆幸,有你这个朋友。 在这个偌大的友情世界里,我们有彼此,这真是生命中的小确幸。 晚上,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在黑暗里,轻声说话。 风菱说:「软软,离开他,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为了跟他在一起,你曾多么努力,我还记忆犹新。」 沉吟片刻,阮阮才说:「我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叮当,我只是现在,没有办法跟他再在一起。 看到他,我心里难受。」 风菱说:「他同意离婚?」 阮阮摇了摇头。 那晚,在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后,傅西洲沉默了良久,最后他说,阮阮,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说完,他就走了,步伐走得飞快,生怕听到阮阮的回答似的。 第二天一早,她打电话给他,打的是他的手机,却是林秘书接的,说傅总在开会。 她让林秘书转达,给她回电,她等了一上午,他也没有给她回过来。 阮阮明白了,他在迴避他们之间的问题。 她深感无奈。 她搬到风菱这里,并没有跟傅西洲说,他却在第三天,找了过来。 这晚风菱加班,阮阮一个人在家,门铃响时,她以为是风菱回家了,打开门,愣住了,他怎么知道这里的? 然后,她下意识就去关门。 傅西洲伸手撑住门,嘆息般地喊她的名字:「阮阮……」他嗓子有点嘶哑。 阮阮别过头去,不看他,却也不让他进去。 在之前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她已看清,他神色中的憔悴。 他抵着门,说:「十分钟,好不好? 我就进去坐十分钟……」说着,他低声咳嗽了两声。 他生病了? 这个念头一窜入阮阮脑海里,她阻挡的姿势,便微微偏了偏。 看着傅西洲走进客厅的背影,阮阮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对自己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她给他泡了一杯热茶,他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又低声咳嗽了两声。 阮阮蹙眉:「生病了就去看医生,上这里干什么?」 傅西洲低头喝了一口热茶,然后说:「阮阮,我想念你做的『焦二仙』茶了。」 阮阮微愣。 可这时候,提这些,做什么呢,徒增伤感。 她冷着脸 ,说:「你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傅西洲捧着茶杯,不说话,隔着升腾起来的水汽袅袅,静静地望着她。 阮阮被他灼灼眼神看的不自在,偏过头去。 过了会,他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轻柔的声音,这样的话语,此刻听在她耳中,却只觉是一种折磨。 她「唰」地站起来,说:「现在你看完了,你走吧。 以后也别再来了。」 「十分钟还没有到。」 他竟像个赖皮的小孩子。 阮阮说:「我并没有答应你十分钟,是你自以为是的。」 她走到门边,打开门。 傅西洲无奈地起身,走出门,又回头,想说什么,阮阮已经重重将门甩上了。 他站在那里,与她只一门之隔,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敲开她关上了的心门。 是他做错在先,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着紧闭的门,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风菱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阮阮躺在床上,却没有入睡,檯灯开着,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就望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风菱和衣在她身边躺下,似是累极,闭了会眼睛,然后才开口对阮阮说:「傅西洲的车在楼下,他坐在车里抽烟,估计坐了蛮久。」 阮阮一愣,他还没有走? 「你要不要下去一趟?」 风菱问。 阮阮摇了摇头。 风菱嘆口气:「真搞不懂你们了,当初吧,你苦苦追着他跑,现在呢,反过来了。」 阮阮不做声。 风菱翻了个身,用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软软,你给我说句心里话,你真的舍得离开他?」 阮阮也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 过了许久,风菱才听到她闷闷的声音:「舍不得。」 她侧身面对着风菱,「可是叮当,你了解我,我这个人笨笨的,固执,一根筋。 从小到大,我怎么都学不会装傻,心里也藏不住情绪。 之前我跟他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但那些,尚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而这次,叮当,那份协议,碰触了我的底线,让我不知该如何再继续相信他。 还有失去的那个孩子……」她咬着嘴唇,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好了,别说了。」 「叮当,我这样矛盾纠结,是不是很矫情?」 「没有。 软软,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睡吧,别多想。」 风菱心疼地摸摸她的脸。 阮阮「嗯」了声,随手关掉了檯灯。 可哪里睡得着,她想到此刻也许还坐在楼下车里的傅西洲,便觉心烦,也有点无奈。 她没想到,到最后不肯放手的,竟是他。 第二天,阮阮将一份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寄给了傅西洲,然后她打包好行李,搬离了风菱家。 她的车留在了傅西洲的公寓车库里,她也不想回去取,叫了辆计程车,去农场。 齐靖见到她时,微微讶异,她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这才过了一半呢。 他见她神色憔悴,关心地问道:「你身体不好,怎么回来上班了?」 阮阮说:「好多了,我知道农场很忙,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我也不好意思再休假。」 顿了顿,她说:「齐靖,你可以帮我安排一间房间吗,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齐靖更讶异了,想当初「不住在农场」是阮阮唯一的入职要求,他知道她才结婚没多久,要过二人世界,而现在…… 「好,我给你安排。」 他是个知趣的人,阮阮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很快,齐靖就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低矮的红砖平房,是农场的工人宿舍,已经住了几个人,齐靖知道她喜静,便给她安排了最边上的一间。 房子大概十平米左右,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个简易的组装衣柜。 浴室与厕所都在外面。 极为简陋,但阮阮却觉得挺好的,因为足够安静。 然而这样的安静,只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的傍晚,傅西洲出现在农场。 阮阮正在花棚里劳作,他站在门口,遥遥望着她的身影。 他站了许久,她都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窥视她。 傅西洲心里泛起苦涩,又有点生气,自从收到她的离婚协议书,这三天来,他连工作时都在走神,晚上几乎都没有睡一个好觉。 而她呢,却还有心思如此专注地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他望着她,却也不得不承认,专注工作的顾阮阮,也真的很迷人。 她不是那种五官生得好看的女孩子,但她安安静静地蹲在奼紫嫣红的花草间,眉眼 温柔地凝视着那些不能开口同她说话的植物,仿佛用一种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在跟它们交流。 这时候的她,有一种安宁的力量,令人心里不自觉变得柔软。 「阮阮。」 他的声音惊着了她,她手中的小铲子「啪嗒」掉落在地。 她缓缓起身,蹙眉望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工作的地方,如果换做以前,阮阮一定很开心,拉着他一一为他介绍自己亲自培育的花草,可此刻,却只觉得困扰无奈。 傅西洲走近她,扬起手中那份离婚协议书,当着她的面撕碎:「我说过,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阮阮转身就走,一边说;「我会再寄给你一份。」 傅西洲忽然从身后抱住她,紧紧地箍在怀里,头搁在她颈窝里,在她耳边低语:「阮阮,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从未听他用如此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过话,心里泛起酸意。 但她紧咬着唇,将他推开。 她不想再跟他多做纠缠,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她快步离开,他追过去,一把拽住她:「阮阮,你怎么这么狠心,就因为我做错了一次,就否认掉我们这一年多来的所有一切?」 阮阮猛地回头,平静的神色中带了怒意,还隐着悲伤:「我狠心?」 她嘴角微颤着,最后说:「好,就当我狠心吧。」 他根本不明白,她介意的是什么。 她恶狠狠地甩开他,小跑着离开。 傅西洲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颓丧地双手掩面。 他话中并不是责怪的意思,他压根也没有资格责怪她,慌乱无措中口不择言了,她却误会了,也再次令她伤心了。 她如此坚定,如此固执地要离婚。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无法得到她的谅解。 外人都传他有心计,有手段,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可现在面对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黯然地离开了农场。 但接下来,每天他都过来农场。 其实他工作很忙,尤其是香氛系列的开会案进入到了关键阶段,但他依旧抽出时间来看她。 有时候是中午,想要跟阮阮一起吃中饭,可一见他出现在饭厅,她就端着饭盒,走得远远的。 有时候是晚上下班后,也有的时候,他加班到很晚,满身疲惫,还是开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那时候阮阮都睡下了,他就在门外静静地待一会,不敲门,也不喊她。 就那样傻傻地席地而坐,靠着墙壁,一支接一支抽烟。 第二天一早,阮阮开门出来,会在门口看到无数支烟蒂,以及门上,贴着的一张便籤条,他写着:阮阮,这里的空气真好,我也想搬到这里来住了。 有时候他写:阮阮,田地里的蛙鸣与虫豸的声音好动听,像乐曲。 有时候他写:老婆,我想你。 最新的一张他写:阮阮,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好时光,像清风与暖阳,你让我习惯并且依恋上这样的温柔,那么余生你都要对此负责,怎么可以半途离开。 如果不能跟你共度,未来的岁月都没有意义。 …… 阮阮将纸条扯下来,将烟蒂扫进垃圾桶。 她拿出手机,给顾恆止打了个电话。 然后,她去找齐靖。 「你要辞职?」 齐靖讶异地望着她。 阮阮无比歉意地说:「对不起。」 齐靖知道她因为什么,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你放长假,你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再回来。」 「这……」 他挥挥手打断阮阮:「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回来。」 「谢谢。」 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句谢谢。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喜欢齐靖这个老闆,与农场里别的同事相处得也愉快。 若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舍得辞职。 坐在前往海城的计程车上,阮阮闭着眼睛,自嘲地笑了,现在的自己,多像个逃难的。 从那个两人之家,逃回阮家,再逃到风菱那里,之后是农场,最后,还要去投奔哥哥。 顾恆止的车停在自家小区门口,他坐在车内,不停地看时间,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一个半小时前,他接到阮阮电话时,正在郊外的骑马场同合伙人开一个重要的会议。 那个电话是秘书接的,但他嘱咐过秘书,只要是阮阮来电,任何场合,都要立即转给他。 她在电话里说,哥哥,我来投奔你。 他一惊,追问,她也不肯多说,只说见面再谈。 挂掉电话,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那个会议,然后开车回城。 他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 其 实,从阮阮从农场出发,抵达这里,估计还需要半小时,他完全可以回到家里等她,但他始终坐在车内,望着路的另一头。 他是个害怕无聊的人,也从来没有等一个人,这么长久。 但那个人是她,他甘愿。 一起玩的朋友圈里,都传他是花花公子,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爱凑上前去搭话。 跟朋友在风月场所一起喝酒,也逢场作戏过。 甚至也跟有共同话题的女孩子交往过,但那种关係,维持不了一个月,最终意兴阑珊地收场,最后落下了一个欺骗女生感情的坏名声。 他也不在意,从不解释。 没有人知道,甚至连最好的哥们傅希境,也看不到,他藏在那笑意底下的黯然与孤寂。 他最深的感情,全给了那个无法在一起的女孩。 阮阮,顾阮阮。 很多个深夜,他在心里轻念这个名字。 她的姓,也是他的姓。 多么美好的寓意。 可他与她的关係,却只能是兄妹。 暮色四合,他终于看到她从计程车上走下来的身影。 隔着远远的一眼,就令他蹙眉,心微微一疼,她怎么瘦成这样,精神看起来也极差。 他下车,朝她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哥哥。」 阮阮仰头看着他,开口喊他时,语调里便带了微微的撒娇与委屈意味。 「饿了吧? 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笑笑,牵过她的手。 阮阮没有挣脱他,在她看来,他牵着她的手走路,就好像儿时他带她出去玩,过马路时,总是担忧地紧紧牵着她。 可在顾恆止心里,刚一碰触到她手心里的温度,心便微微一颤,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顾恆止现在住的地方是自己买的一套三居室公寓,房间足够宽敞,也因此,阮阮才会提出来这里暂住。 顾恆止在厨房里忙碌着,阮阮靠在门边看着,他偶尔回头跟她说两句话。 「哥哥,我要跟他离婚了。」 阮阮忽然轻声说。 听完这句话,顾恆止足足有三十秒的沉默。 然后,他转过身,说:「你在我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 阮阮微微讶异地望向他,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有对她说,你想清楚了吗? 他神色里极为平静,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一样。 也对,哥哥从一开始,就不好看自己这段婚姻。 阮阮想。 顾恆止又转过身,继续手中切菜的动作,切着,就不禁走了神。 「啊!」 刺痛令他轻呼出声。 本已转身离开的阮阮听到痛呼声立即走过来,看到他手指上的鲜血时,吓了一跳,赶紧拉他出去包扎。 最后这顿饭,还是阮阮做给他吃。 顾恆止站在厨房门口先前阮阮站过的位置,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心里的想法,有点卑劣了。 可,听到她要跟那个男人离婚,第一反应,他竟是欣喜的。 心底那躲藏在暗处的情感,忽然汩汩地冒着泡,像是地底下冷藏了一整个冬天的种子,遇见了春天的阳光与雨水,即将破土而出。 阮阮担忧傅西洲像之前那样,很快又找到顾恆止这里来,毕竟,她亲近的朋友与亲人,只得风菱与哥哥。 顾恆止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第二天,便将阮阮送到他经营的一个度假山庄去。 山庄在海城郊外,青山环绕,还有能钓鱼的水库,非常适合散心,又逢盛夏,海城极热,这里,又是避暑胜地。 阮阮住在最好的套房里,她本觉得奢侈,可顾恆止坚决如此安排,她也就随他去了。 她关掉了手机,除了偶尔跟外公与风菱打个电话,谁都不联繫。 大片大片的时间,无所事事,她睡觉,或者看看书,傍晚,就去水库里游泳。 在青山绿水中,心情,渐渐平静了许多。 转眼,便在山庄里待了半个月。 而在这半个月里,她不知道,傅西洲找她找疯了。 「还没有找到吗?」 深夜的办公室里,傅西洲临窗而站,手中烟蒂燃到尽头。 「对不起,傅总。」 他身后的林秘书低声说:「要不,我明天去找一下私家侦探?」 沉吟了片刻,傅西洲摆摆手:「算了,老林,别找了。 你下班吧。」 林秘书走后,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这半个月来,她从农场离开后,他去过阮家,求过阮荣升,可他只丢给他一句,不知道。 他也去找过风菱,她也是同样的答案。 他打过电话给顾恆止,甚至亲自去过顾恆止的新公寓,结果同样。 罢了,这些天来,他也冷静了下来,也许暂时分开一下,对他们的关係才是最好的缓和。 他是了解她的,如当初固执地追求他一样,当她在心里认定了一件事情,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 她一根筋似的固执,真是令他又爱又恨。 但他绝对绝对不会同意跟她离婚的,等她情绪稍微缓和一点,他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让一切,重头开始。 八月中旬,顾恆止的生日。 阮阮本来约他来山庄,给他过生日,哪知那天他公司非常忙,晚餐又答应了陪父母一起吃,顾恆止让阮阮也一起吃晚餐,她想了想,拒绝了。 很久没有见过伯父母了,顾家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上班,顾父又身居高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十分严厉,阮阮有点怕他,除了节日里正常的问候,平日里也极少联繫。 最后,阮阮决定定个蛋糕,等顾恆止晚餐结束,陪他吹蜡烛切蛋糕,也是她一番心意。 她下午就回城,去商场选了一份礼物,路过红酒专柜的时候,她走了进去。 顾恆止爱喝酒,她想着,有蛋糕,怎么能缺少美酒呢。 她心思单纯,只当投哥哥所好,压根就没有多想,烛光美酒,多像情侣间的约会。 天公不作美,傍晚时忽然下起了大雨,阮阮没带伞,从小区门口冒雨走进来,淋湿了一身。 顾恆止与父母的晚餐结束的很早,八点钟,他就回到了公寓。 阮阮刚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头髮还滴着水。 见到他,微微讶异。 她以为他没这么快回来的。 「哥哥,你等等。」 她赶紧跑去吹干头髮,然后拆开蛋糕,点上蜡烛,又倒了两杯红酒,关掉了灯。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烛火的光芒闪烁着。 「哥哥,生日快乐!」 她笑着递过去礼物,「先许愿。」 隔着烛光,顾恆止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闭眼,双手合十。 片刻,他睁开眼,吹灭了生日蜡烛。 阮阮要去开灯,被他阻止了,他起身,摸着黑,从厨房里找来两支烛台,「哗」一下,点燃。 昏黄的火苗,微微闪动,然后稳固下来。 顾恆止随意在茶几下的大地毯上坐下来,背靠着沙发,又伸手将阮阮也拉到地毯上坐着,取过酒杯,递给她一杯:「来,陪我喝一杯。」 阮阮举杯:「祝哥哥年年有美酒。 干杯!」 她微仰头,抿了一大口酒,入口香醇,很好喝。 顾恆止望着她,嘴角微扬,眸光似水。 一杯酒很快喝完。 阮阮很久没喝酒了,也许是想醉一醉,她伸手,又去倒第二杯,却被顾恆止忽然握住手腕。 阮阮侧头看他,她以为哥哥是要阻挡她继续喝酒,哪知,侧头的瞬间,她的手腕被他轻轻一拉,身体往他怀里靠过去,接着,一片阴影覆下来,嘴唇被柔软的凉凉的触感覆盖住…… 她整个人彻底呆住,瞪大眼睛,只觉眼前闪过一大片白光,完全不知如何思考。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伸手急推他,却被顾恆止按住后脑勺,轻轻一拉,她身体靠他更近,他也不再满足于就停留在嘴唇上的碰触,舌头闯入她嘴里,缠着她的…… 阮阮在他怀里猛挣扎,却无用,张嘴就狠狠咬下去…… 「恆止?」 随着门「咔嚓」一声轻响,一个惊讶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同时,阮阮恶狠狠地推开顾恆止。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的声音已是十分震惊,像是发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阮阮听到那个声音,只觉头皮发麻。 「大伯母……」她讷讷地喊,缓缓站起身来。 「妈,你怎么来了?」 顾恆止也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母。 顾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阮阮,脸色非常难看。 「妈,我们出去说。」 顾恆止拽着顾母,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头望着呆怔中的阮阮,轻声说:「你等我回来。」 顾恆止喜欢热闹,所以房子选在海城最繁华的地段,几百米外,就有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 他将母亲带到咖啡厅,要了个安静的卡座,叫了两杯茶。 顾母还没有开口,顾恆止抢先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顾母算是个遇事冷静的人,此刻也是神色巨变,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不停抖着,她双手握拳,竭力让自己冷静点,但声音里还是有了颤音:「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结婚的原因?」 顾恆止看着母亲,知道自己的回答,会令她失望甚至抓狂,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 顾母闭了闭眼,胸口起伏得厉害:「你们是兄妹!」 顾恆止摇摇头,说:「妈妈,你心里明知道,我跟阮阮,没有血缘关係。」 顾母惊讶地张大嘴,她没想到,这个隐藏了多年的顾家的秘密,顾恆止竟然知道。 良久。 顾母提高声音:「顾恆止,就算她跟你没有血缘关係,你们也是兄妹!从顾阮阮被抱回顾家开始,她就是你堂妹,这个事实,无可更改!」 顾恆止沉默不语。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是说服不了母亲的。 顾母又说:「顾恆止,你给我死了这份心思。 顾阮阮已经结婚了,今晚算什么? 一个有妇之夫,却跟自己的哥哥……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满脸的鄙夷。 「妈妈!」 顾恆止皱眉,「我的心思,阮阮完全不知道,你别这样说她!」 顿了顿,他说:「而且,阮阮要跟傅西洲离婚了。」 顾母微愣,这个事情,她还真不知道。 「然后呢? 你还想跟她结婚不成?」 顾母厉声说。 顾恆止说:「是有这个想法。」 顾母抬手,毫不犹豫就扇了顾恆止一个耳光,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顾恆止神色平静地看着母亲,说:「妈妈,对不起。 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别插手。 当我求你。」 顾母盯着儿子,从小到大,他极少对她提什么要求,这是第一次,他用如此哀求的语气,对她说话。 她可以答应他任何事情,唯独这个,不行。 顾家丢不起这个脸! 她「唰」地站起来,咬牙说:「你想跟她在一起,除非我死!」 说完,她转身离开。 顾恆止在座位上又坐了一会,沉沉嘆了口气,也起身离开了。 他刚走,隔壁卡座就探出一个头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满脸都是撞上了狗血大八卦的兴奋。 「啧啧啧,刚隔壁那是什么情况? 狗血兄妹乱伦剧?」 她咋咋呼呼地冲坐在她对面的女友说着。 女友像是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接她的话。 「喂!嘉乐? 你在想什么啊? 跟你说话呢!」 女子伸手,在对面的人眼前晃了晃。 「哦,是啊。 真是一个好狗血好精彩的大八卦啊……」乔嘉乐回过神,嘴角牵出一抹诡异的笑。 「怡怡,我去下洗手间。」 乔嘉乐站起来。 「哦,好啊。」 她走到洗手间,看了眼,两个隔间里都没有人,她将大门关上,然后拨通了傅云深的电话。 「傅总,有个超级大秘密,我想,你会非常非常感兴趣。」 她嘴角噙着笑。 「哦? 是什么?」 电话那端,傅云深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气。 乔嘉乐也不急着说了:「明天公司见,我当面给你直播。」 「好啊,拭目以待。」 挂掉电话,乔嘉乐打开手里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顾恆止,就算她跟你没有血缘关係,你们也是兄妹!从顾阮阮被抱回顾家开始,她就是你堂妹,这个事实,无可更改!」 …… 乔嘉乐看着手中的录音笔,这是她为姐姐准备的,会随时录一些与父母在日常生活里的对话,拿去医院放给姐姐听。 她没想到,这录音笔竟派上了大用场。 她更没想到,为了躲避一场雨,随便进的咖啡厅,竟然还能听到这样精彩绝伦的秘密。 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嘴角勾起的笑愈加得意,还带着一丝嘲讽。 顾阮阮,若你失去阮家这个背景,傅西洲还会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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