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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睩恼怒地握拳,这怒火是针对自己的,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几乎想
把房里的东西都砸了。
用力咬着唇瓣,她闭上眼,极力压住心里的躁动,不让自己再想着那个人,
不让他再影响自己的情绪。
许久,睁开的乌瞳终於回到平静,透着一丝冷意。
严非玺……她知道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从他的眼神,她清楚知道他
还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哼。苏曼睩冷冷勾唇。
没关系,她不怕他找荏,她已经不是那个总是讨好他的苏曼睩了,她在心里
暗暗发誓——
他若敢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她苏曼睩绝不会让他好过!
严非玺确实是故意出现在苏曼睩面前,在知道唐吟风到南曦城是要和苏家谈
生意,且约在饕珍楼见面时,明知苏曼睩不喜看到他,他还是出现了。
听到她的各种传闻,他确实对她起了好奇心,可最重要的是,他想孺补她。
这些天,他总忍不住想到当年,也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那些残忍的话,离开
严家时,还到青楼带走兰儿。
他知道他这举动带给她多大的难堪,因为他,她在北扬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
的笑话,他从来没为她的名声着想过。
那时的他只想报复老头,而她却成为牺牲品。
当年的他满心愤恨,他替早逝的娘亲抱不平,因此处处跟老头作对,就是不
让老头好过。
当年,身为南夷族族长女儿的严母不在乎严父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
不顾父母的反对而跟严父私奔,辛苦地帮严父持家,夫妻俩一起打拚将没落的严
家扛起,成为北方有名的富商。
当严母觉得日子正幸福时,严父却在某天突然说要迎娶二夫人进门,这不禁
让严母错愕,且在这时候她才知道丈夫早在外面有女人,那女人还已为丈夫生了
男孩,已经七岁了。
严母被这事重重打击,她无法相信承诺一辈子爱她,这生只会有她这个妻子
的丈夫竟会背叛她,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性情激烈的严母无法原谅丈夫,带着五岁的严非玺住到偏僻的别院,从此深
门独居,不再见严父。
而严非玺也在二夫人进门的那一天,从严家大少爷变成二少爷,从那天起,
他的日子就变了。
他看着向来开朗坚强的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咒骂父亲的负心,看到父亲对母
亲的无情——在母亲搬进别院后,他从来没到别院探望过母亲,甚至在娶进二夫
人没多久后,又迅速纳了几个小妾。
这样的父亲让母亲心灰意冷,短短几年就苍老许多,最后受不住心里的折磨
而病逝。
在母亲生病哭喊着父亲的名字时,父亲却是躺在某个小妾的肚皮上。他哭着
跑出别院要父亲见母亲最后一面,却被下人阻挡在门外,直到早上,那个被他叫
爹的男人才出现,可来不及了,娘已经走了。
从那时起,他对父亲只有恨,也从那时起,他开始跟父亲作对,阳奉阴违,
就是不顺父亲的意。
父亲要他娶苏家千金,他偏不娶,可父亲却拿母亲逼他,说这婚约是母亲和
人定好的,难道他要让去世的娘亲死不瞑目吗?
他知道父亲的目的,不就是看中苏家的财富和南方的势力,想藉由这个亲事
让苏家帮忙严家往南方发展吗?
他想破坏父亲的打算,可父亲却拿逝世的母亲逼他,因此,他不得不娶苏曼

他将被逼迫的恨加诸在苏曼睩身上,知道父亲疼她,他就对她坏,冷落她,
让她在严府处境难堪。
他知道她爱他,可他对她的爱不屑,甚至觉得可笑。
她爱他什麽?两人从未相见过,她的爱从何而来?是爱他这张好看的面相,
还是觉得嫁夫从夫?
可不管是什麽,他都不在乎,他只想搞得严家天翻地覆,让父亲不好过。
那时的他只想报复,在成亲一年后说要娶青楼舞妓为妾,父亲反对,他也不
在意,反而故意将事情闹得更大,最后带着兰儿离开北扬城。
兰儿确实是他的红粉知己,可他从没打算娶兰儿,一切只是演戏,替兰儿赎
身是真,私奔却是假。
他只是离开北方,然后四处走闯,离去时,没有带走严家的一分一毫。
没有人知道母亲在钱庄存了好几箱金银,甚至在北扬城买了几块土地,这些
全是为他准备的,母亲病逝前告诉他在二十岁前不得动用这笔钱财。
母亲留下的财产足以让他丰衣足食三辈子都还有剩,想来母亲早知道他迟早
会离开严家。
当他决定离开严家时,他就决定不再回去,也把苏曼睩给忘了。
直到最近,他想起她,看到她,想起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这才明白自己对
她的亏欠有多少。
他想补偿她,真的。今天在饕珍楼,他确实是想为当年的事跟她道歉,可是,
她对他却是漠视。
然后……不知怎麽的,他就开口挑衅她了。
问他后悔吗?
那倒不。见识到她的利嘴,他只觉得有趣。不过他想,经过那番对话,苏曼
眯对他的忿恨该是更深了。
想到苏曼睩,严非玺不禁弯起嘴角。
在饕珍楼时,他以为她会因他的话而发怒,可她却是冷静回击,冷傲自若的
姿态如一抹寒梅,清冽却又动人。
一旁的唐吟风看到严非玺嘴边的笑就发毛,不过他现在仍沉浸在好友竟是北
方严家二少爷的震惊中。
虽然和严非玺相识五年有余,不过他和严非玺都是偶尔碰面,大多是信件联
络。严非玺从没说过家里的事,他也没问过,加上严非玺深邃的轮廓,一看就知
有异族血统,异族混血向来少见,他还以为严非玺是个孤儿。
直到两年前严非玺来到东北,那时唐家正遇到困难,背着一大笔负债,严非
玺却出手帮唐家解决债务,还说这些钱是投资?!他是不知道严非玺哪来这麽多
银子,不过对他的帮助却是感激不已。
不只如此,严非玺的经商主意也一大堆,他暗地帮唐家运筹帷幄,让唐家东
山再起,可说是唐家的大恩人。
可以说唐家如今的当家里,除了唐家三兄弟外,也有严非玺的一份。不过严
非玺不管事,对唐家经营也不理会,他大多四处进山寻找罕见的药材,不然就是
领着商队前行西边商路,拿物品和外族换取罕见的东西,再让唐家开的古玩店拍
卖,从中抽些酬劳。
总而言之,严非玺一点都不像富家出身的少爷,那张脸是长得俊雅贵气,个
性却是轻痞且任性,不受礼教束缚,行事恣意妄为,可本事却又一流,让人又羡
又嫉。
因此听到严非玺是严家二少爷时,唐吟风才会这麽吃惊,毕竟大户人家的规
矩那麽多,怎麽可能养出严非玺这种桀骛不驯的人,更让他震惊的是,苏曼睩就
是严家二少爷休离的妻。
难怪两人在饕珍楼时的气氛会那麽诡异,双方出口都是夹枪带棒的讽刺。
不过让唐吟风最惊奇的是……「非玺,你怎麽敢休苏家大姑娘呀!」这麽带
种,苏家大姑娘不是好惹的呀!
严非玺懒懒地看向唐吟风,肩微耸。「她那时跟现在不一样。」若当年的苏
曼睩是现在的个性,恐怕当年不是他休她,而是他被休。
「不一样?」唐吟风皱眉,不懂好友的意思,忍不住追问,「怎麽不一样?」
「当年的她温柔顺良,被欺负也是忍下来,总是一副温婉笑容,万事顺从,
费尽心思地讨好每个人。」尤其是讨好他。
严非玺不禁想到那时的苏曼睩,他对她并不好,但她从没有抱怨,即使他对
她冷诮讥讽,她也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可他知道他残忍的话确实伤了她,因
为她眼里的怆然是那麽明显。
以前的他可以无视她的伤心,可现在回想那双泛着伤痛的乌瞳,心中竟有一
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愧疚吧,对自己以前对她的伤害歉疚,才会让他这几天都一直想到她。
唐吟风听得傻愣,许久……「你确定你说的是苏家大姑娘?」那个手段冷厉,
处事精明圆滑,被人称为笑面虎的苏家大姑娘?
严非玺没回答,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这两种不同的性情会是同
一人。
从严非玺的沉默里得到答案,唐吟风却仍是不敢相信,不过当他看着坐在楼
台的严非玺——直裾的紫绸锦缎衬出非凡的贵气,以紫玉簪绾起的墨发随风轻扬,
加上那俊美过人的容貌,连他身为男人,都不得不承认严非玺确实是长得过分好
看。
想想,当年苏曼睩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下,千依百顺也不是
不可能的。
从好友口中,他大概知道当年严非玺有多对不起人家,也难怪苏曼睩会性情
大变。
而他说想弥补人家,却又在饕珍楼出口挑衅,不管苏大姑娘当年的性情如何,
如今的苏大姑娘……
「非玺,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苏大姑娘面前。」
严非玺挑眉,「为何?」
「你想想你以前怎麽对人家的,要是我,一定对你痛恨在心。这苏曼睩虽然
没报复你,可也不代表可以容忍你在眼前晃。」
严非玺仍是一副悠然模样。「所以?」
见严非玺仍是不以为意,唐吟风苦口婆心地劝道,「非玺,我说真的,南曦
城是苏家的地盘,现在的苏大姑娘一点都不好惹,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劝你离
苏曼睩远一点。」
严非玺当然明白好友的意思,以苏曼睩现在的个性,他若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绝不会隐忍。
可知道归知道,他却不想避开她。
甚至……想再见她。
「吟风,你明天要到苏府和苏曼睩签订契约吧?」
唐吟风一愣,点头,「是呀。」
严非玺勾唇微笑,那笑容让唐吟风有不好的预感。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苏家。」
「什、什麽?」唐吟风吃惊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嚷着,「严非玺你疯啦!」
他都叫他别出现在苏曼睩面前了,这家伙竟还想去苏家,他是想找死是不是?
苏家除了苏曼睩外,还有个威名赫赫的苏老当家。老当家把唯一的女儿当宝
疼的事可是人人皆知,严非玺真到苏家,恐怕还没进门就屍骨无存了。
不理会唐吟风的震惊,严非玺只想到苏曼睩
不知当她看到他出现在苏家,会是什麽表情?
他开始期待了。
第四章
严非玺还没见到苏曼睩,也没看到让人闻风丧胆的前岳父,他才刚到苏家门
口就被挡下来了。
一名年约六旬的老伯站在门口,手拿着竹帚,一双老眼带着打量的目光直盯
着严非玺。
「这位老伯,在下唐吟风,和大姑娘约好中午在苏府见面,烦请老伯通报一
声。」唐吟风悄悄地移动身子想挡住身后的人,脸上的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温和有
礼,额头却开始冒汗。
比起唐吟风的紧张,严非玺倒是一脸自若,他看着老伯,也觉得这位老伯很
面熟。
他思索了下,好一会儿终於从模糊的记忆里想起当年他迎娶苏曼睩时,就是
这个老伯在门口哭得很惨,好像嫁女儿的人是他。
在严非玺想起老伯时,老伯的眼睛瞬间怒睁,「浑小子!你好大的狗胆竟敢
来苏家!」难怪他觉得这小子长得眼熟,这麽一张脸任谁都不会轻易忘记,这小
子不就是休离他家小姐的那个严家混帐?!
认出来人,老伯气得脸红脖子粗,举起竹帚就往严非玺身上打,以洪亮的嗓
音破口大骂。
「臭小子!你竟然还敢来苏家?怎麽,以前欺负我们家小姐不够,现在上门
来找荏吗?你以为我们苏家好欺负吗?」
严非玺闪过竹帚,毫不愧疚的将唐吟风推上前,教他挡着。
「老伯!老伯你冷静点欺……」莫名被打了好几下的唐吟风在心里叫苦连天,
直叹自己交友不慎,明明不关他的事,为啥挨打的是他呀!
「你这小子给我滚开!」老伯怒吼,见唐吟风硬是挡在前面,老眼一眯。
「好啊,你帮这小子是不是?那我就连你一起打!」竹帚毫不客气地往唐吟风身
上揍。
「欸……老伯……」唐吟风伤脑筋了,又不能还手,毕竟对方可是有年纪了。
他不禁瞪向严非玺,却见那家伙就倚在门口,像在欣赏闹剧似的,一划悠哉模样。
见状,唐吟风恼了,愤怒地朝严非玺吼,「喂,严非玺!你还敢站在那看戏,
还不快想办法!」
「想什麽办法?」严非玺耸肩,瞧这老伯的架势就知绝对不听人解释的,再
说他确实对不起苏曼睩,只能让老伯打几下泄愤了。
严非玺摸摸鼻子,看着唐吟风,意思很明显——反正你皮粗肉厚,打几下没
差。
喂喂,这是人说的话吗?
唐吟风怒了,这摆明是拿他当替死鬼,他才不干。「老伯,冤有头债有主,
对不起你家小姐的是这混蛋,你就找他算帐吧。」急急嚷着,他赶紧侧身往旁边
躲。
没人挡了,老伯恶狠狠地瞪着严非玺,手上竹帚毫不留情地往严非玺的身上
打。
严非玺不闪不避,目光望向右侧,看到一抹纤细身影正走来。
「住手。」正当竹帚要落在严非玺身上时,轻柔的声音制住老伯的动作。
老伯停下动作,吃惊地转头,怕小姐看到严家小子会难
过,他急忙道:「小
姐放心,我马上把他赶出去。」说着就要拿竹帚赶人。
「旺伯。」苏曼睩看着忠心的老仆,对他微笑。「来者是客,别让人家说我
们苏家不懂待客之道。」
「可是……」
「旺伯。」苏曼睩上前握住旺伯的手,让他放下手里的竹帚。「别担心,我
会处理。」她知道旺伯是心疼她,从小看她长大的旺伯对她的疼爱是不少於爹爹。
旺伯也知晓自家小姐的脾性,忿忿地放下竹帚,放下时还不甘心地瞪严非玺
一眼。
「旺伯,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客人由我来招呼。」拍拍旺伯的手,苏曼睩柔
声安抚着。
旺伯点头,离去前还不忘警告严非玺,「浑小子,这可是苏府,你敢欺负我
家小姐,我绝不会放过你!」
严非玺不在意旺伯撂下的狠话,甚至觉得有趣,他看着苏曼睩,自她出现后,
他的目光就放在她身上。
「这个旺伯很疼你。」虽然不认为她会理他,不过他仍是开口,却没想到她
竟看向他。
「旺伯人很好,只是为我抱不平才会这样。」苏曼睩一脸平淡。他会出现她
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竟敢来苏家。还好爹上午陪莲姨到邻城的庙里上香,明天
才会回来,否则爹要是看到他,绝对会拿刀砍人。
严非玺挑眉,苏曼睩的态度让他诧异,这麽云淡风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忍不住问,「旺伯为你抱不平,那你呢?心里就没有不平吗?」
面对他的问话,苏曼睩只觉得可笑。没有不平吗?呵,他怎敢这样问她?
又凭什麽这麽问她?
一丝怒意从心头升起,袖口里的手暗暗握紧,只是脸上神情仍是淡冷,苏曼
睩反问道:「那你呢?一再地出现在我面前,你想做什麽?」
他不想做什麽,只是想弥补她。
可严非玺知道他若说出这话,绝对会惹怒她。
「我是来谈生意的。」
苏曼睩冷笑。「抱歉,我不想跟你做生意。」
早知道她会这麽说,严非玺一点都不意外,而且他早有准备了。「正确来说,
我是代表唐家跟大姑娘谈生意的。」
代表唐家?苏曼睩看向唐吟风。
一直被遗忘的唐吟风终於有机会说话了,他轻咳一声,「呃,大姑娘是这样
的,非玺他算是我唐家的当家之一。」而且还是不管事的闲人当家,如今却为一
个亲自休离的妻子终於打算管事了……可一想到严非玺打算做的事,唐吟风就觉
得心口抽痛。
苏曼睩微拧眉,她是猜到严非玺和唐家关系不浅,倒没想过他在唐家的地位
这麽高。
哼,看来离开严家后,他混得满好的嘛!
见苏曼睩眸色掠过一抹阴暗,严非玺思绪一转,勾起唇角。「我想以大姑娘
的行事,应是不会因为我而取消和唐家合作的事。」
苏曼睩抬眸,对他的话觉得好笑。「当然,我不会因为不重要的人改变任何
决定。」
何况这次的合作对苏家很重要,他怎会以为她会因他而反悔,也未免太看得
起自己了。
不会就好。被讽刺的人噙着俊美笑容,不因她的话而气恼。
苏曼睩皱眉,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刺眼,让自己有种落了圈套的感觉。她别
开眼,冷声道,「关於合作条件,昨天在饕珍楼我早已和唐公子谈妥了,如今是
唐家想修改条件吗?」
听出冷意里隐含的恼,严非玺脸上的笑意更浓,茶眸望着她——奇怪,他总
觉得看她不腻。
「相信我,修改的条件对苏家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相信他?苏曼睩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很可笑,忍不住开口讽刺。
「我和公子无亲无故,也没任何交情,说相信太矫情了。」话才说完,她就
后悔了,不禁暗暗咬牙,怒斥自己。
她仍是失控了,明明让自己冷静,别让自己的情绪受他影响,却仍克制不住
自己。
这话一出,倒像是自己在意他似的。
苏曼睩暗自懊恼,抬眸望向严非玺,却见他噙着笑,两人目光对上,俊脸上
的笑容更好看了。
「大姑娘说的对,相信是要培养的。」
谁要跟你培养——苏曼睩差点说出这句,咬舌忍住,让自己冷静下来,当作
没听见他的话,她冷冷开口:「新的条件是什麽?」
他还以为她会跟他生气——严非玺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失望,不过凡事适可

止这句话他也明了。
反正来日方长,他不急。
「我听说大姑娘对香粉颇有研究,可惜因为南方天候及土质的关系,使得种
植香料不易,因此香料都得从外地进货。大姑娘想在东北开香粉馆除了想拓展苏
家商号外,也是因为唐家的香料独特且罕见的品种都有,就地进货还能节省成本。」
被说中想法,苏曼睩不禁讶异,她记得严非玺从没接触过商场的事,就算严
家生意庞大,可他对商场向来兴致缺缺,何况和严父作对的他也不可能管理严家
商铺。
看见她眼里的诧异,严非玺朝她眨着桃花狭眸,「惊讶吗?」他的态度轻佻
又不正经,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对他的逗弄,苏曼睩回以一声冷哼,态度仍是冷淡。「然后呢?公子的条件
到底是什麽?」
被哼的人摸摸鼻子,笑看着那张冷颜。奇怪,之前觉得她仅是清秀,怎麽愈
看愈觉得她美?
严非玺觉得匪夷所思,可愈看苏曼睩却愈觉得顺眼。
不过,他记得她昨天说的——他不顺她的眼。不只不顺,他想她一定只想他
离她远一点,最好别再出现。
唉,谁教是他对不起她呢。
见严非玺盯着她不说话,苏曼睩不悦地皱眉,再次询问,「公子,你的条件
是什麽?」她的时间宝贵,可没闲暇跟他瞎耗。
见她板着脸,严非玺知道她不耐烦了。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着不自觉的纵容。
「我想大姑娘一定也觉得与其和人购买香料,不如自己种植,可惜种植香料的方
法和技术向来不外传,不过唐家可以传授大姑娘。」
听到这,苏曼睩不禁眼睛一亮。
看到她发亮的眼神,严非玺知道她感兴趣了。
「除了种植的方法外,唐家还可以帮大姑娘在东北找寻适合种植香料的土地,
此外,香粉馆的店铺唐家也可以帮忙。」既然她想在东北发展苏家商铺,那他的
弥捕方法就是帮她在东北站稳脚根。
严非玺的话确实让人心动,这对苏家确实有利,而且是大大的利,可对唐家
却没任何好处。
苏曼睩询问地看向唐吟风,眼里有着狐疑。「那唐家呢?付出这些好处,那
苏家要付出什麽代价?」
严非玺瞄了唐吟风一眼,替他回答,「苏家香粉馆的盈余须分唐家四成。」
「只有这样?」四成盈余是不少,可是比起唐家付出的,这四成盈余绝对值
得。
「唐公子,他说的话能算数吗?」她问唐吟风,毕竟严非玺可不姓唐。
「当然算数。」唐吟风呵呵笑着,心头却是在淌血。这对唐家是没有损失,
可是也没有利益呀!
可他能怎麽办?谁教严非玺是唐家大恩人,他只能忍痛了。
得到唐吟风的保证,苏曼睩放心了。「好,香粉馆的盈余可以分唐家四成,
就这条件吗?」
「不,还有。」严非玺开口,茶眸掠过一抹光,隐约透着不怀好意,可在苏
曼睩转头看他时,眼里的诡谲迅速消失。
「还有什麽条件?」
严非玺扬唇,挺起身子离开倚着的木门,举步走向她,在距离她一步的距离
时停下。
苏曼睩皱眉,两人靠得太近了。
她要往后退,他却突然掬起她胸前的一缕青丝,她一愣,正要拍开他的手时
——
「曼睩」低沉温存的嗓音让她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这麽叫她。这是以前的她奢求却不可得的,如今却亲耳听到,
心头不由得起了骚动。
严非玺微倾身,指腹轻抚着柔软青丝,过近的距离让他闻到她身上的淡淡清
香,不是脂粉香,而是清雅的花香。
严非玺发现自己喜欢这个香味,甚至想埋进她的颈项,嗅闻她的芳香柔软,
这突来的慾望让他微讶。
「严非玺你做什麽!」苏曼睩从他的声音里回过神,发现他竟靠自己这麽近,
急忙推开他,夺回他手中的发丝,美眸怒视他。
她的心藏着慌乱——方才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
严非玺的唇仍记得碰触到的香软,让人意犹未尽,他勾起薄唇,面对她的怒
视,他笑得邪魅又迷人。
「最后一个条件,你要跟我一起去东北。」
反正你也是要到东北查看香粉馆的店铺,香料的种植方法和土地你也是要勘
查——既然都是要去东北,何不一起呢?
这是严非玺的说法,而苏曼睩反驳不了。
她确实得观看香粉馆的
店铺地点如何,而且一旦开张,她必须待在东北至少
三个月,亲自打理香粉馆,直到香粉馆稳定。再说对於香料的种植方法她很有兴
趣,还有土地……若可以的话,她还想研究种植香料的土质,看看能否在南方种
植香料。
一旦和唐家合作的事确定,她就打算去东北几个月,至於南方的生意,有爹
爹在倒不用担心。
可她从没想过和严非玺同行。
听到严非玺提出的当下,她是想拒绝的,严非玺却拿上头那番话堵她。而且
这可是条件之一,她要是拒绝的话,唐家提供的利益就完全没有了,这教她怎麽
舍得放弃?
因此没有考虑太久,苏曼睩就同意了。
再来要说服的就是爹爹和莲姨了。虽然两老仍在邻城,苏曼睩知道爹爹派在
她四周的人可不少。
没意外的话,恐怕在严非玺上门的那一刻,已经有人去邻城通报爹和莲姨了。
果然,苏父晚上就回到苏府了,而且脸色很难看,就连莲姨也是沉着一张丽
容。
一进大厅,看到两老的脸色,苏曼睩不禁在心里叹气,知道这关不好过了。
「爹,莲姨,你们怎麽提前回来了?」
苏父看着女儿,年近五旬的他看来约四十出头,身型相貌是典型的南方人,
儒雅的气质倒像个学士,完全看不出是商人,可锐利有神的双目却是凌厉,而此
刻,凌厉的目光闪着怒火。
不过面对疼爱的女儿,苏父当然舍不得生气,只是仍是愤怒——这怒气当然
不是针对女儿。
「你以为我不知道严家小子的事吗?」要不是有人通报,他这女儿一定不会
告诉他。
想到这,苏父就气忿难忍。
「曼睩,你别告诉爹你还对那小子……」
「爹。」苏曼睩沉下脸。
女儿一生气,苏父就软了,他赶紧起身哄女儿,「曼睩你别生爹的气,爹不
是故意的……」
坐在一旁的莲姨不禁摇头,对丈夫这模样早习惯了。回来途中还说什麽要质
问女儿,他最好舍得,女儿一生气他就吓得什麽都不敢问了。
「爹,我没生气。」苏曼睩无奈地看着父亲,「只是事情不是爹想的那样。」
「不然是怎样?」苏父皱眉,可口气一点都不敢凶,就怕女儿不高兴。「不
然那臭小子来南曦城做什麽?还来我们家!你说,你看到他几次了?对了,他现
在住在城里哪间酒楼?」
一连串问题让苏曼睩无暇回应,只能回答父亲最后一个疑问,「他住在饕珍
楼。」
「什麽?」苏父怒吼,气得跳脚。「好样的,他竟敢住在苏家开的茶楼?老
王老王!」他叫着总管。「去通知老刘,叫他把那姓严的赶出楼——不,是赶出
南曦城,最好再痛打他一顿,打死都没关系……」
「爹!」
「好好好,曼睩你别气,爹不找人揍那臭小子不就行了吗……」
莲姨听不下去了,她拉开丈夫,直接问继女。「曼睩,你什麽时候遇见他的?
还有,他到咱们家做什麽?你把全部的事都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听到严
非玺竟然到自己家来,莲姨当然愤怒。不管那严家小子来做什麽,他都不该出现
在曼睩面前。
当年曼睩被伤得多重,她全看在眼里。现在曼睩看似过得很好,可为娘的怎
会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事——就算曼睩不是她亲生的,她仍是清楚了解曼睩
曼睩是聪颖慧黠,对商场的事也精明,可是个性却也执着,不然也不会被严
家那样对待仍忍气吞声。
曼睩不说,但她和丈夫都从碧落口中知道女儿在严家受了多少委屈。她的女
儿是柔顺,但那只是表面,一旦有人惹她,她从来不会吞忍,而会加倍奉还。想
想,以女儿倔傲的脾性会委屈求全,还不就是为了那严非玺。
若不是爱上,曼睩怎会受了那麽多委屈却仍咬牙吞忍;若不是因为爱,曼睩
哪会带着心伤回家,大病整整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女儿像是要把所有的泪都流完,总是伤心痛哭。
有次,女儿哭倒在她怀里,抚着眼角的泪痣,对她喃道:「莲姨,小时候算
命的曾说,我这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却注定情殇……这颗痣代表上辈子心痛
的延续,注定我得不到想要的情……所以,他才不爱我吗?」所以……她注定永
远伤心吗?
女儿那时的模样她永远记得——不再冷静,不再从容,她的女儿碎了心、断
了肠,被伤得体无完肤。
虽然一个月后女儿不再哭了,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似的,能说能笑,可她知
道女儿心里的伤口仍在,即使两年了,那伤口仍是没癒合。
就算女儿表现如常,她知道,女儿仍忘不了那个人。
她原本想时间是最好的药,就算女儿两年忘不了,四年,六年,十年……总
有一天会忘的。
谁知道严非玺却出现了。这真是个孽,好不容易曼睩平静了,他却出现了。
当莲姨听完女儿所说的一切,她也头疼了,苏父则再次跳脚。
「什麽?要你跟他一起去东北,不准!爹不准!那个什麽香粉馆的不准开了,
我们苏家在南方好好的,到东北做什麽,不准不准,爹不许。」
对父亲的愤怒,苏曼睩早已想到,她平静地告诉爹爹,「爹,我已经和唐家
定契约了。」
「那就毁约!」
「爹。」苏曼睩沉下眼。
苏父立即没辙了,颓丧着脸,他改采哀求姿态,想让女儿改变心意。「曼睩
……」
苏曼睩却不给父亲这个机会,「爹,我已经决定了。」看到爹爹衰颓地垂下
肩,她不禁好笑却也不忍。她知道爹爹是为她心疼,不想她再因严非玺而受伤。
苏曼睩知道自己让爹爹有多担心,她上前抱住父亲,用着他最爱的声音撒娇。
「爹,别为曼睩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天真的苏
曼睩,我不会再为那个人伤心难过了。这次会答应,真的是因为我想让苏家店铺
发展到东北,我不只要让苏家是南方首富,还要是天下首富,我要让所有人知道,
我苏曼睩可是苏家老当家一手调教出来的,好让爹爹威风,说到我这个女儿就觉
得有面子。」
苏父听了心早已软成一片,摸着女儿柔软的乌发,就像女儿小时候一样,女
儿一直是他心爱的小棉袄。
「傻女儿,有你爹当然威风,你可是爹亲自教出来的,当然有爹的风范,苏
家在你手里绝对会比爹爹当家时庞大,只是……要是那小子欺负你,可别又傻傻
的吞忍了,一定要反击回去知不知遒?」苏父担心的就是那个严家小子,当年女
儿被伤得那麽重,真的能遗忘吗?
苏曼睩抱紧父亲,向他承诺,「爹,我不会的,我再也不会傻傻任人欺负了。」
虽然女儿这麽说,苏父仍是不放心,他抬头看向妻子,想让妻子说服女儿改
变主意。
看到丈夫的眼神,莲姨摇头。女儿的个性他还不了解吗?她决定的事没人可
以改变。
她让丈夫放开女儿,「曼睩」
「莲姨。」苏曼睩看向莲姨,知道她可没爹爹那麽好说话。
「莲姨不会阻止你。」看到女儿松口气,莲姨又道,「可是你要答应我,从
东北回来后就马上招婿,一个月内马上成亲。」
苏曼睩愣住,苏父则皱眉,正想开口却见妻子摇头,他只好先闭上嘴。
莲姨伸手摸着女儿的脸,轻声道:「曼睩,你得彻底忘了他。」
苏曼睩一怔,心里霎时闪过一抹狼狈,从莲姨的眼神里她知道,莲姨早将一
切看得通透。
原来莲姨知道……到东北除了香粉馆,除了香料种植外,她心头仍抱着一个
心思——一个连她都不敢承认的心思。
明明恨他,明明恨不得他别再出现,明明发誓再看到他她绝对会报复他,不
会让自己的心再有任何动摇,可是真的面对他时,她却又抑制不住心底深处潜藏
的渴望。
所以她找了一堆藉口,让自己有正当的理由,告诉自己,她答应他的条件绝
不是因为他,她是为了那些香料,为了苏家发展,绝不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有
他。
她连自己都骗了,却骗不过莲姨。
苏曼睩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十指紧紧纠缠成结,就像她心头的那道
情结,锁着她的心,让她脱困不了。
许久,她才缓缓启唇。
「好,莲姨,我答应你。」
从东北回来后,她会招婿,会成亲,会彻底地——忘了他。
第五章
大户人家的事总是传得特别快,特别是备受瞩目的苏家,因此不到一天南曦
城就开始流传旺伯拿竹帚打人的事。
为何打人?看到详细经过的人说,是那个休离苏家大姑娘的男人竟然到苏府
了。
这话一出,城里的人都沸腾了。
尤其知道那个男人竟然就是住在饕珍楼的那名俊美公子时,所育人都
好奇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怎麽这公子竟住在苏家开的饕珍楼,他不是休掉苏大姑娘了吗?不是听说苏
严两家已经有嫌隙了吗?
当年苏大姑娘被休回家时,苏老当家大怒,将严家在南方开的分铺全数并吞,
这事让严家亏损不少,负债累累,最后只好卖掉北方的几间铺子还债,虽然严家
还在,可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了。
这事在当年可轰动了,到现在还是有人会拿这事来喀茶闲聊,人人都知苏老
当家可说是恨严家到底了。
现在那个休离苏大姑娘的严家少爷竟然敢进苏家,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听说苏大姑娘对严家少爷态度极好,一点都没有怨恨,这一点都不像那
个睚皆必报的苏大姑娘呀!
难道苏大姑娘对严家少爷还有情?
这个中详情扑朔迷离,将城里人挠得心痒痒的,每天都有新的流言传出,传
得沸沸扬扬。
对於城里的纷纷扰扰,苏曼睩全然不知,她早出发前往东北。
华丽的黑色马车在官道上行走,前行的两匹棕色骏马毛色光亮,一看就知是
难得的好马,马车周围有十几名护卫跟随,保护小姐的安全。
这等阵仗可让唐吟风咋舌,早听闻苏老当家对女儿的疼爱,他这下可见识到
了。
而且这些护卫都知道严非玺的身分——苏父早吩咐过了,要好好提防这个人,
绝不许让这人接近小姐。
苏曼睩则一直待在马车里,到落脚的客栈时也是在房里用膳,跟在身侧的碧
落将小姐护得紧紧的,一看到严非玺就瞪人,不许他靠近小姐。
因此出发十天了,严非玺完全没机会跟苏曼睩说到话。
面对这情形,严非玺摸摸鼻子,唐吟风则幸灾乐祸。
「看看,防你跟防贼似的,我看这阵仗就是针对你的。」唐吟风靠近严非玺,
对妤友说着风凉话。
严非玺往后看一眼马车,他感觉得出来苏曼睩在避他。之前见面她的眼睛总
是不避不闪地直视他,可这几天她的眼睛从不跟他对上,就算他跟她说话,她仍
是垂着眸,而她身边那个丫头就会挡在身前,要他离她家小姐远一点。
她不再开口,而是沉默,这十天里她几乎是安静的。
这样的反常让严非玺皱眉。
「不过你弥补就弥补,干嘛还要人家跟你同行?非玺,你在想什麽?」唐吟
风完全看不透好友的做法,加上那天在苏府他看着严非玺暧昧的举动,那摆明是
调戏!
这不禁让唐吟风狐疑,「喂,你该不会对苏大姑娘动心了吧?」
动心?
严非玺终於将注意力转到唐吟风身上,微挑眉,像是听见什麽神奇的事。
「你说我对苏曼睩动心?」
这怎麽可能,他只是想为过去的错待弥补……虽然开出要她同行的条件确实
是蓄意的,或许是看不惯她沉静的模样,或者是想逗她,想看她会有何反应,所
以他临时加上这个条件。
再说,反正她也是要去东北,从南曦城到东北的陌沙城至少要一个月,一个
女子出远门总是不安全,所以他说同行也是想保护她——虽然苏父摆出的阵仗让
他觉得他似乎才是那个对苏曼睩有危险的豺狼虎豹。
总之,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补偿,跟心动是没关系的。
「你想太多了。」严非玺承认苏曼睩让他觉得有意思,可只是因为她的个性
和当年不同,加上亏欠,才会让他将苏曼睩记挂在心里,等他弥补完她,愧欠消
失了,两人就没关系了。
真的是他想太多吗?唐吟风搔头,还没将自己的不信说出口,严非玺就轻扯
缰绳,将马儿调转回头,骑到马车旁,一名护卫立即上前挡住严非玺。
「严公子,有事吗?」
严非玺不理护卫的问话,直接对着车帘开口。「苏姑娘。」他觉得自己受够
传话了,他一定要和苏曼睩说到话。
见严非玺要骚扰自家小姐,护卫的态度立即强硬起来。「严公子,请不要打
扰小姐休息,有事我会帮你转达。」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亲自和你家小姐说。」严非玺也很坚持。
护卫沉下脸,「严公子,请别让我们为难。」
这话一出,马车停了下来,众护卫皆面色不善地看着严非玺。
唐吟风赶紧过来打圆场。「别这样别这样,同行的人干嘛闹这麽僵呢?」
先对护卫安抚,他再朝严非玺道:「非玺,你有什麽话一定要跟大姑娘说,
让人传达不行吗
?」说话时,还不忘用眼神示意,要姓严的别闹事。
严非玺不理会唐吟风的眼神,对紧张的气氛也无视,俊庞勾着浅笑,「当然
是重要的事。」他顿了顿,再加一句,「跟东北的事有关。」然后看向护卫,笑
弯眸。「这可是重要的事情,应该不是小小的护卫能转达的吧?」
一听这话,唐吟风就冒冷汗了,四周紧张的氛围更是一触即发。
这严非玺绝对是故意的!
「住手。」正当唐吟风觉得双方会打起来时,马车里有人出声了。
一听到主子下令,对峙的护卫立即退开。
苏曼睩没撩开车帘,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公子要说什麽?」
严非玺驾着马靠近车帘,等了等,没见人出来,「我习惯跟人面对面说话。」
又顿了顿,再加一句,「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相信苏姑娘在商场多年定也懂这
礼仪。」
马车里传来抽气声,随即车帘被重重拨开,貌美丫头气呼呼地冲出来。
「你这——」
「碧落。」清婉的声音制止丫鬟,苏曼睩探出身子,美眸望向严非玺,小脸
沉静,「公子要跟曼睩说什麽?」
她终於正眼看他了。
这让严非玺感到愉悦,狭眸弯弯,本就俊美的脸庞让人更移不开眼。「终於
肯跟我说话了吗?」
苏曼睩微愣,因他的笑容和话,然后随即冷下脸,「若公子只是想逗人,恕
曼睩不奉陪。」
「等等。」见她要进入马车,严非玺立即拉住她的手,可才碰到一下,苏曼
睩就立即抽回手,沉着脸看着他。
「公子,请自重。」
她的手腕好细,仿佛一折就会碎了似的……掌心还留着那纤弱的触感,隐隐
挠着严非玺的心。
而她戒慎的模样则逗笑了他。「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显然苏曼
睩不觉得好笑,小脸仍是冰冷。
严非玺只好摸摸鼻子,「我只是想告诉苏姑娘,今天恐来不及入城,晚上要
露宿了。」
「……这就是你要说的重要的事?」苏曼睩有点不敢相信,更有种被耍弄的
感觉。
严非玺耸肩,望着她的眼神认真又无辜。「食衣住行可是人生大事,当然重
要。」
「……」苏曼睩无语,只能瞪着他,然后甩袖进入马车。
看着被主人愤怒放下的车帘,严非玺弯唇,眼泛笑意,他觉得自己这十天的
郁闷消解了,心情终於偷悦了。
而将一切看进眼里的唐吟风心里更是怀疑,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严非玺这样逗
一个女人。
瞧严非玺那像偷吃到鱼的笑容,哪还有之前的烦闷,这几天他的心情明明不
是很好的。
可现在苏大姑娘理他了,而且似乎还被他惹恼了,他就高兴了。
这……说他没动心,这是真的吗?
树林里,马车停驻,周遭起了几堆篝火,马匹被系在一旁的树干上,低头吃
着草。
虽然已近春初,东北的天气仍是寒冷,宽敞的马车里摆着暖炉,苏曼睩半躺
在锦榻上,一旁的小茶几上放着几个鎏金漆盒,还温着一壶热茶。
她穿着蓝白湘绣的貂皮小袄,青丝没绾起,柔顺地披在肩侧,膝上盖着温暖
的蚕丝被。
碧落拿着一块薄薄的面皮,从漆盒里夹了几片肉,再放上一些素菜,将面皮
包好,递给小姐。
出门在外,吃用当然不比在家,加上此时已在东北境内,东北的食物当然不
如南方那般讲究,他们以面粉和肉为主,最常见的就是用面饼夹肉吃。
苏曼睩接过面饼,咬一口,略硬的口感让她皱了皱眉。
「小姐,吃不惯吗?」碧落问,一边帮小姐倒茶,让她好入口。
苏曼睩端起茶喝一口,将嘴里的食物吞入,正要开口时,车帘却被掀开,没
得到主人同意,直接进入。
碧落看到来人就怒嚷,「谁让你进来的?护卫在干嘛……」
「吃这个吧。」不理会碧落的气嚷,严非玺将手上的木碗递到苏曼睩面前,
冒烟的木碗飘着肉香。
「我们不吃你的东西……」
「你想让你家小姐挨饿吗?」严非玺淡淡地撇开碧落,碧落立即噎声,因为
她看到木碗里不只是肉汤,还有熬烂的米粒。
这食物确实合小姐的胃口,碧落只能闷闷住口。
见苏曼睩不接过木碗,严非玺直接拿过她手里的面饼,将木碗放到她手上。
「吃吧。」然后咬下手上的面饼。
苏曼睩
愣住。「那我咬过了……」
「哦。」严非玺点头,三两口吃掉面饼,主动地为自己倒杯热茶喝下——用
的当然是苏曼睩喝过的茶碗。
苏曼睩傻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严非玺却是态度自然,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见她还不吃,挑了挑眉。「还不
趁热吃?」然后对她轻佻地眨眼。「还是我太好看了,让你看傻了眼?」
苏曼睩瞪他一眼,想赶他走,可手上的肉粥又让她不好意思赶人,只好低下
头,拿起汤匙,安静地吃东西,不理他。
唔……奇怪,怎麽觉得她连吃东西都那麽好看?
再夹块肉放进嘴里,严非玺盯着她,怎麽也看不腻。
苏曼睩却受不了了,忍不住抬眸瞪他。「你看什麽?」带着恼怒的口气,隐
藏着心里的不自在。
严非玺想了想,然后对她笑,很是无赖地。「不知道,就是想看。」
这人……苏曼睩微恼,却又拿他无可奈何。这种人愈理他他愈开心,她只能
懊恼地低头,继续喝粥,不再理他。
她不理他,严非玺也无所谓,不过旁边的小丫头却很碍眼。「喂,你去吟风
那里用膳吧,他那里煮了锅肉粥。」茶几上这些粗糙的食物绝对不合她们的口味。
碧落才不肯。「我怎麽能让你和小姐单独在马车里!」老爷嘱咐过的,绝对
不能让严非玺靠近小姐,要是让老爷知道严非玺进来马车,他们就完蛋了。
「要出去一起出去。」她才不会让他和小姐在一起。
这丫头真烦。
严非玺撇嘴,乾脆拿了漆盒,坐到车门口,「我待在这总行了吧?」
「不行,仿……」
「碧落,你去吃东西吧。」苏曼睩开口。碧落一直忙着照顾她,一定也饿了。
碧落犹豫地看向小姐,「可是……」
「放心,有护卫在。」她想护卫没阻止严非玺进来马车,定也是这碗肉粥的
关系。
既然小姐这麽说了,碧落只得乖乖离开,离去前还不忘警告,「你只能待在
车门,绝不能进去里面。」然后才不甘不愿地走下马车。
严非玺根本没把小丫头的警告听进耳里,背靠着车门,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幽微的火光映照着小脸,可能是热粥的关系,白皙的脸颊微红,红澄澄的柔
唇,微启的个嘴含住汤匙……严非玺放下手里的食物,喉结滚动了下,苏曼睩却
在这时抬眸望他,清澈的秋眸让他有点狼狈地别开眼。
可心头的躁动却仍在。
该死,他是怎麽了?
「谢谢。」
突来的话让严非玺微讶,他看向她。「什麽?」
苏曼睩抿了抿唇,心里有点别扭。「粥,谢谢。」
「哦,不客气。」严非玺笑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要吃吗?」
「不了。」苏曼睩摇头,见他弯眸望着她,这曾经是她希冀的画面……心口
抽紧,她默默垂下眼。
这是当年的她垂涎却不可得的,却在现在拥有……苏曼睩不禁胸口泛酸,觉
得讽刺。
原来,在她不是他的妻子后,她才能得到他的温情。
严非玺没发现她心里的悲凄,只是望着她,觉得移不开眼。
马车里顿时静默,直到低缓的埙声在静夜里奏起。
苏曼睩怔愣地抬眸,他手里拿着乌陶做的埙,指间按着音孔,低低地吹出悠
远的曲调。
薄薄的月光映在他身上,一袭紫衫衬出他的俊雅,修眉长眸,就如同初见的
那一晚……
那一晚,她遗落了心。
乌瞳晃过一抹水光,苏曼睩迅速低下头,站起身,身上的蚕丝被滑落。
严非玺停下动作,讶异地看她。「怎麽了?」
苏曼睩没回应,仅是掠过他走下马车,然后快步地往林子里走。
「小姐,怎麽了?」碧落也愣住,急忙起身。
「别过来。」苏曼睩命令,脚步没停,反而愈急。
碧落虽然担心,可又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
严非玺皱眉,从马车里拿了披风,跟在她身后。
他不懂她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闹起性子?而且林中湿冷,她只穿着貂
皮小袄可不行。
知道他跟在身后,苏曼睩的声音极冷。「走开,别跟着我。」这时候她最不
想看到他。
「你在生我的气?为什麽?」他哪里惹到她了?严非玺不知自己做错什麽了,
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严非玺不解,却不许她这般折磨自己,快步上前,
将披风披在她身后。「披
着,小心着凉。」
苏曼睩却不能忍受他的接近,「走开!」她用力推开他,任披风掉落,然后
她转身就跑。
严非玺捡起披风,追上去。
「苏曼睩!」他也怒了,抓住她的手。「你就算跟我生气也不需要这样,将
披风披上!」她的手都冰了。
皱紧眉,严非玺强硬地要将披风围上,苏曼睩却是激烈挣扎,心里充满愤懑。
「放开我!」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一点都不需要!
当年他从没关心过她,没对她笑,没正眼看过她,他只会讥讽她,让她难堪,
让她受尽羞辱……那一晚,她根本不该去北扬城,根本不该去看他,根本不该注
意到那埙声……那她就不会那麽傻,傻得连自己的自尊都不要,卑微地乞讨他的
一点温柔。
她恨!
恨他,也恨自己。
「滚开!别碰我!」苏曼睩激烈地咬他的手,使劲推开他,过大的力道也让
自己往后退了数步,踩进后头的草丛。
「啊!」脚踝突然传来刺疼,苏曼睩皱眉,软下身子。
「怎麽了?」严非玺急忙上前,眼睛看到一条青影在草丛里滑动。
是蛇!
「你被蛇咬到了?」他赶紧抱起她。
「放开我!」她仍推他。
「苏曼睩!」严非玺彻底怒了,「你闹够了没?」他又急又怒,就怕那蛇有
毒。
将她放到树干前,他掀开罗裙,脱掉她的鞋袜。
「你做什麽……」苏曼睩要抽回脚。
「别动!」严非玺用力抓住她的右腿,小巧的纤足雪白如玉,被咬的伤口透
着青紫。
严非玺低头吮住伤口,用力吸着。
苏曼睩忘了挣扎,怔怔地看着他。他不怕有毒吗……
严非玺吐掉嘴里的血,见是红色的,终於松口气。「还好没毒。」从怀里拿
出巾帕,小心地包紮伤口,一边包紮一边叨念着。
「跟我生气也别乱跑,这可是树林!瞧,不就踩到冬眠的蛇了,没睡饱被吵
醒的蛇可是很凶的。」
苏曼睩不语,只是沉默地咬唇。
严非玺轻叹,她这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让他有再多气也消了。「怎麽了?我做
错什麽也得告诉我吧?」
他做错什麽?
不,他什麽也没做错,是她忘不了过去的一切,是她仍奢求着……无法遗忘。
她眼里的痛楚揪疼严非玺的心,这样的眼神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当年,她总
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那时的他可以无视她的痛,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心疼了。
手掌轻轻地抚着小脸,手指碰着唇瓣,不让她再咬唇,在柔唇因指尖而轻敌
时,他靠近她,眸光与她纠缠。
在她轻颤的注视下,他终於覆上那张一直诱惑他的唇。
他的吻很温柔,暖热的唇瓣吮着她,柔软的舌尖舔过柔唇,轻轻地探入檀口,
啜取着小嘴里的清甜。一丝丝,一点点,再加重索取,却又怕弄疼她,宛如她是
易碎的珍宝。
这跟她记忆里的亲吻完全不一样。
那一天,他喝醉进房,在她扶他上床时,他却粗暴地将她压在床上,蛮横地
啃咬她的唇,撕碎她的衣衫,像只凶猛的野兽将她吞噬,狠烈且不留情地侵占她。
被破身的疼让她抽搐,疼得求饶,痛得流泪,可得来的是他更野蛮的侵入,
就像利剑般狠狠刺破她的身体。
出嫁前她就听莲姨说过床第之间的事,却没想到这麽疼。
可是身体虽然疼痛,心里却有着满足。
至少,她终於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她以为他终於不再讨厌她,以为他愿意
跟她做真正的夫妻了。
没想到醒来时,得到的却是他的鄙视和怒骂。
「你竟敢派人对我下药!」醒来时,看到床上的痕迹,还有赤裸的她,他愤
怒难忍。
他记得他吃了下人端来的晚膳,然后就开始头晕,全身燥热,等他醒来时,
却是在自己床上,而身边竟躺着她。
自从她进门后,他从来没在这间房里过夜,也从来没碰过她。
「下药?」忍着酸痛的身子,她不懂他的意思。
「呵,少假了。」他冷笑,眼里满是不屑,「想不到堂堂的苏家千金竞连这
种下流手段也做得出来。怎麽,这麽饥渴?没男人不行吗?」
她瞪大眼,锦被下的身体隐隐颤抖,他伤人的话让她心头的冀望云时冷却,
只余一片冰冷。

不是,我没有……」她想解释,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若寂寞的话,我不介意你找别的男人,最好将严家闹得天翻地覆,让老头
看看他的好媳妇有多淫荡下贱!」他笑得冷讽,对自己的妻子完全不留情面。
她不敢相信他竟这麽说。「你怎麽可以对我说这种话?」她是他的妻子呀!
「为什麽不行?」他嗤哼,薄唇勾出冷笑,「敢要手段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待会我会让下人送药来,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他才不会让她生下他
的种,让她和老头得逞。
「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把药喝下,别让我亲自用灌的。」丢下威胁,他毫
不留情地离去。
而她又被抛在这间房,雪白的胴体布满他粗鲁留下的痕迹,她就像块破布,
残破地躺在床上,独自吞下所有的痛和泪。
那时的心酸和心痛苏曼睩永远记得,因此在他疼惜的亲吻下,她不停地颤抖,
心里潜藏的恐惧让她害怕。
当他离开她时,她几乎是僵着身体等着那记忆里的辱骂——但这一次她绝不
会吞忍,绝对不会!
可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捡起地上的披风,温柔地替她披上,再背着她走回马
车。
趴在他的背上,苏曼睩不知所措了。咬唇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她垂下眸,心
头泛着酸楚。
为什麽……为什麽当年的他不这麽对她呢?
他现在的温柔,只让她觉得痛苦,只会让她一再的想到以前,当年的痛还埋
在她心里——不能忘,也无法忘。
「伤口还疼吗?」背着她走在树林里,淡淡的月光从枝叶间洒落,他的声音
轻柔如风,怕惊着了她。
背上的她好轻,纤细的四肢仿佛一揉就碎般,让人不由得想细细呵疼。
严非玺想,她太瘦了,要多养点肉才行。
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停下脚步。「曼睩?」睡着了吗?
柔软的小手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肩侧。「不疼。」
他笑了,再次迈开步伐。
苏曼睩轻轻合上眼。
曼睩,你必须彻底忘了他——莲姨的话在脑海响起。
会的,她会的。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的。
第六章
东北沿着大皖山脉建城,以畜牧业为生,在这里大多是游牧民族,异族众多,
每个部落的民情风俗也都不同,而陌沙城可说是东北最大的城镇。
这里以云石建房,虽然比不上南方的雕梁画栋,却别有一种浑朴自然的味道。
唐家就位於陌沙城西边的胡同里,占地百坪,同样的云石建筑,屋瓦却是青
砖瓦石,虽然有着岁月留下的斑驳,却仍不失贵气,白石铺成的小道,小桥流水,
园里种的不是花,而是药材和蔬果,连树上都结着未成熟的果子。
中间的主屋是主子们居住的,左右的小房子则是下人的通房,后院的院落是
让客人居住的客房,而苏曼睩是唐家很重要的客人,并没有住在后院,而是被安
排在主屋。
刚好,就住在严非玺的隔壁。
这个安排让碧落略有微词,可小姐没说话,她也不敢多说什麽,只是心里却
有着担忧。
自从那次被严非玺从树林背回来后,小姐似乎不再排斥那人,有时还会跟严
非玺说几句话。
到陌沙城的路上,严非玺每到一个城镇就会送小姐当地的小玩意儿,不然就
买些小糕点,总之,就是极献殷勤。
这诡异的情形让碧落是愈看愈担心,她实在怕小姐无法忘情,然后又再次受
伤。
「碧落你怎麽了?怎麽站在那发呆?」苏曼睩转头,就见碧落苦着脸站在门
口。
「小姐……」碧落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苏曼睩早已猜到碧落要说的话,她微微一笑。「放心,我有分寸。」她知道
碧落是担心严非玺,这几天她是和严非玺走得过近了。
不是不想拒绝,只是无法抵抗他的温柔。虽然心口总是一抽一抽地疼,可是
她仍无法抗拒他。
是贪恋吧,让她想再多享有他的关怀,即使那总会让她想起以前的事,可等
离开东北,她就再也不会见他了。
苏曼睩对碧落说出她和莲姨的约定。「别担心,我答应过莲姨,等回到南曦
城,我会在一个月内招婿成亲。」
「什麽?」碧落被这消息吓到。「这麽匆忙,小姐答应夫人了?」
「嗯。」苏曼睩笑了笑,平静道:「我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至少

快点生个孩子继承苏家。」
「那严非玺……」
「离开陌沙城后,我跟他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苏曼睩微笑,轻拍碧落的
脸安抚抛。「再说他是唐家当家之一,既然要跟唐家做生意,总不能一直回避他
吧。」
碧落明了地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不过既然小姐都这麽决定了,她也就
不再多说什麽。
不过她还是要强调,「小姐放心,碧落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严非玺再欺负你。」
边说边张牙舞爪地晃着紧握的双拳。
苏曼睩被碧落逗笑了。
严非玺刚到门口就听见笑声,然后就看到她的笑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
她这样开心的笑。
美眸因笑容而明亮,弯弯的,像一池秋水,秀气的小脸温婉动人,让人忍不
住为这抹笑而驻足。
「在笑什麽?」站在门旁,严非玺忍不住问,心头却有点嫉妒那个叫碧落的
丫鬟。显然苏曼睩的笑容是为她,因为他一出现,她的笑容就淡了,就像是他打
扰了她。
这让他感到不是滋味。对他的亲近,她是不拒绝,还会跟他说话,可他感觉
得出来,她的回应只是表面,浅浅的笑容,却是让人难以察觉的疏离。
树林里的亲吻她从不提起,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她的态度是那般淡然,相
较之下,严非玺却觉得自己有点焦躁了。
他没想过会亲她……这是逾矩了。他只是想补偿她,可没想过碰她,虽然他
是对她有慾望——他承认这点。
不过他认为是因为太久没女人的关系。想想,他似乎清心寡慾有一阵子了,
当时那样的氛围下,她又用那样的神情看他,粉色的唇瓣是那麽诱人,让他压抑
不住冲动。
等理智回来后,他是有点后悔,又怕苏曼睩会乱想,谁知道他多虑了,苏曼
睩比他镇定多了。
想到这,严非玺就觉得胸闷。是男人的自尊作祟吧!想她当年对他是那般讨
好,现在却是冷冷淡淡的,反而像他在讨好她了。
没办法,谁教他心有亏欠呢。
严非玺在心里暗叹,俊庞却仍若无其事地噙着笑容,略微好奇地问,「什麽
事让你笑得这麽开心?」
「没什麽。」苏曼睩轻轻摇头,反问他,「有事吗?」
见她不说,严非玺也没再多问,笑遒:「今晚陌沙城有阿慕达,你要逛逛吗?」
阿慕达是东北特有的集市,半年一次,连续十天,在这十天里会有很多商队从商
路而来,贩售在异域外族才有的物品。
苏曼睩对阿慕达也略有耳闻,对这个特别的集市当然感兴趣,只是……她有
些疑惑地问严非玺,「你要陪我逛?」
「当然。」不然她想找谁陪,唐吟风吗?
严非玺想一下,决定待会让几个管事找吟风叙一下旧。那小子离开那麽久,
他管理的店铺一定累积了不少帐务。
「怎麽,不想我陪你吗?」俊庞仍是笑,只是那双因笑容而微弯的茶眸似乎
带点不悦。
觉察到他的怒气,苏曼睩却觉得莫名,不懂他为何不高兴,毕竟他刚回到唐
家,这里应该有人在等他回来吧。
她可没忘记当年他是带着兰儿私奔的。
虽然她从没问过他和兰儿的事,不过当初他那麽喜欢兰儿,还要纳兰儿为妾,
最后还同兰儿私奔,这样的真情真意,她可是印象深刻。
既然他是唐家当家之一,在这里落地生根,兰儿应也陪在他身边吧,也许两
人早成亲了。
苏曼睩不是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对她好是因为愧疚,他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
修改合作条件,让苏家占得那麽多利益,就是想到补她。
抬起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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