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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沈云深给她爹爹上眼药上的不亦乐乎。 那边晏姝却因这几天沈清都的避而不见精神恹恹。 晏琴南疼妹妹疼得紧,把妹妹郁郁寡欢的样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的妹妹他还不清楚?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能为之奈何?自珍的心若是肯给她,她也不会有先前那一遭了。 她和自珍都是可怜人。 虽然束手,晏琴南仍想方设法安慰着,“妹妹别心烦,后天是开春头一个十五,照例是有灯会的,我陪妹妹去散散心?妹妹若嫌人多了闹心,咱也不请旁人,就咱们兄妹俩,凌云阁怎么样?整条街的景致尽收眼底,又清静,你楼上看中什么,就让小厮买来什么。咱们吃着点心,笑看浮生,如何?” 晏姝对灯会没有什么兴头,甚至她对故乡景物也不是非饱览一番不可的,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 但是看着哥哥热忱的眼神,拒绝的话也不忍心出口。 转眼间灯会已至。 十里长街,百戏竞陈,笙鼓高震,细语低喃,烨烁华灯之中,衣香鬓影熙熙往来,若落花远随流水,为一夕之盛事。 每当此际,沈清都的那些诗朋酒友,好置席楼上,临街吟花唱月,诗酒风流。 沈清都受不得这些热闹,宁可索居屋内观书、弈棋、闲对月。 街上的鼎沸人声,传入重墙,变得悠远起来,不觉得搅扰,倒越发显得夜深人静。 今年,沈云深总不依沈清都。 人约黄昏后什么的,空做纸上语有什么意思。 这次出门,沈云深的心情跟往常都不一样,满心的一往无前。 是她拉上她爹爹,而不是做他的小尾巴。 通衢的月色烛光,光彩溢目,香车宝马,处处喧阗。 沈云深兴致很高,好在沈清都在熙来攘往中怕她磕碰着,细心护持。 街市一处,有红绳交错,悬结七彩灯笼近千盏。 是邑中大族出资采购,供游人泼画题字,聊辅一宵之乐。 沈云深在此驻足,一一看过去,作画者少,题诗者多,当然,大多写的都是关雎情怀。 略一思索,沈云深也端起笔,不意身后被人推撞,灯上登时印下一滴粗重的墨点。 她惊得收手,平日写的都是娟秀小楷,如此这般,真叫她无从起笔了。 眉头蹙起,一连两次在爹爹面前失手。 站在身旁的沈清都想起前几天行酒令,稍怠慢了一会,她就赌起气来,这会不待她开口,便从她手中抽过笔,笑问,“要写什么?” 沈云深对着沈清都笑若春风的脸,自然心头荡漾,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心讷讷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沈清都听了有片刻的神滞,但没多言,依她所说,照写。 沈云深看他全用圆笔,线条均匀,不着痕迹地掩过墨点,字字结体方正,毫无锋机。 写出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么法相庄严,那么堂堂正正,那么凛然难犯。 她觉得心底有什么在蔓延,有什么在澎湃,有什么非宣泄不可…… 这也许就是好时候。 沈云深抿下唇,鼓起勇气,待张口,沈清都拿着灯笼转给她看,“好了,我们系上。” 我们? 沈云深不窘迫不心虚,坦荡出奇的心,竟被这两个稀松平常的字震得突突怦怦的。 沈清都没等她回答,径自系起灯笼。 侧影一如既往的挺俊,在灯影和喧嚣声里,却骤然生出一派沉静肃然,清冷到连她也不得不自退于千里之外。 沈云深的心弦铿响一声,断了,奋然鼓足的勇气被她爹爹不费一言一行,杀得片甲不留。 “走吧,你也兴味怏怏,不如就回了。”沈清都系好灯笼就来了这么一句,不是商量。 “……”沈云深这下是真觉得委屈了。 凌云楼上的晏氏兄妹,俯看街上的人间烟火,斑斓而宁静,连晏姝都觉着心绪因之平和。 眼中凝聚了多日难见的笑意。 晏琴南悄悄斜自家妹妹眼,带她出来散散心果然不错。 刚把余光收回,便听到妹妹喃喃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舒州?” 这正是晏琴南不好开口的话。 没想到,妹妹主动问起,晏琴南把杯子举在嘴边怔愣了。 晏姝坦然笑开,“哥哥当我念家舍不得么?” “没、没有。”妹妹笑得这样明晃晃的,让晏琴南既意外欢喜又不解。 瞧哥哥一副欲言又止不放心还不敢问的样子,晏姝实在忍俊不禁。 深深含笑看楼下,“哥哥你看这长街灯火,明明经此一晚便寥落阑珊,灯依旧亮得璀璨,人也看得兴致盎然。都知珍重眼前能把握的美好,我也不要沉浸在求而不得里自苦。” 几句话把晏琴南说得一愣一愣的,“看一场灯会,就这么通透了?” 晏姝笑得简直不见眼,举杯道,“多谢哥哥带我出来,这会儿,我更想跟哥哥去舒州了。” 晏琴南拿眼斜她,一脸不可置信,却见自家妹妹指了指楼下,“不信你把他叫上来试试我。” 晏琴南顺着妹妹所指往楼下看,还真是自珍和云深。 也纳罕,他居然肯凑这个热闹。 既然妹妹都释怀了,拉人上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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