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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天,“不要工钱”叶寒宵的名声就传得合府上下人尽皆知,于是支使他做事的人一波接一波,上至修补房梁,下至打水浇花,什么活都得干。
卫三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叶寒宵能躲懒就躲懒,但他实在不是个懂得拒绝别人的人,所以忙成了个陀螺。
陈妈妈特地给叶寒宵留了点清粥小菜,等叶寒宵卸完货回来的时候,粥已经冷了大半。他并不介意,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慢吞吞喝那碗粥。
“你是笨蛋吗?”秦轻冷眼看了一会,忍不住问。
叶寒宵:“?”
秦轻不看他那张脸的时候,总觉得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可惜叶寒宵一和他对上眼,他便觉得幻梦破碎。
于是他眼神里鲜明地又流露出失落。
“你能不能硬气一点,”秦轻从失落中醒过神,抱着臂,冲着他指指点点,“那些是你的活吗?他们支使你,你拿斧头抡他们的脸啊。”
叶寒宵好脾气地回答:“我觉得那不是很麻烦的事,所以……”
秦轻不耐烦地挑眉:“我说,我不许你干。”
年轻人端详他的神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一笑,低头继续喝粥。
秦轻走到他面前,逼迫他给出回答:“说话啊,你答不答应?”
“好。”叶寒宵没多思考,立即这么讲。
秦轻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小声地斥责他:“软包。”
叶寒宵表情有些无辜:“你骂我做什么?”
秦轻冷冷道:“我只是生气你不是他,也庆幸你不是他。”
叶寒宵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从前的情人,于是他脊背有点僵硬。然而秦轻的感情向来外放,好不容易能逮住一个人炫耀自己的小情人,根本没有打住的意思:“他的脾气也很好,但随便哪个瘪三就敢骑在他脖子上撒尿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秦轻越说,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就越发强烈:“虽然长相这种事是天生的,没有办法弥补,但你能不能争点气,骨气上学一学他。”
叶寒宵:“……”
“我在这里不会待太长时间,”叶寒宵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他艰难地解释,“所以不想起争执,免得惹人注意。”
秦轻面无表情道:“任谁都能使唤的牲口,已经够引人注意了。”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后悔这种形容有些过分,但叶寒宵只是沉默了一会,最后情不自禁地抿起嘴,似乎又笑了。
他脸长得并不算好看,笑就像哭,但神态举止里却有股使人眼前一亮的清爽,秦轻莫名耳热,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你别多想,我只是我看不惯‘叶寒宵’被欺……”
他话音没落,就被打断了。
卫三面没露,声音先从围墙外传过来,尖声细气又一波三折:“寒——宵——哥——哥——”
叶寒宵站起来去迎,卫三就像一团小旋风一样撞进他怀里,她两手环着叶寒宵的颈子,正要讲自己的事,眼珠子一转看见目瞪口呆的秦轻,话风当场一转,娇滴滴地喊:“我想死你啦。”
秦轻:“……”
叶寒宵:“……”
叶寒宵听卫三这种口气说话,寒毛都要立起来。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去扯她勾着自己脖颈的小臂。
卫三整个人恨不得四肢齐用,藤蔓一样缠上来。叶寒宵努力地向后仰,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秦轻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亲热,眼珠子都瞪脱了眶,他忍不下去了,恶声恶气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一直贴着他!”
卫三立刻顶了回去:“我与我情哥哥幽会,有你什么事,偷看别人亲热,小心长针眼。”
秦轻:“???”
叶寒宵:“……”
任谁去看叶寒宵与卫三,都会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秦轻对“叶寒宵”这三个字天生有一层滤镜,他先入为主,认定卫三仗着叶寒宵个性怯弱强行占他便宜。
于是他冷笑一声,嘲道:“你说他是你的情哥哥,我看怎么像你用强。”
卫三双目盈盈去看叶寒宵:“寒宵哥哥,我用强了吗?”
叶寒宵:“……”
叶寒宵有些费力地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你先下来。”
卫三从善如流地改为抱住胳膊,秦轻眼睁睁地看着叶寒宵的半个胳膊都快陷进卫三的乳沟里,又眼睁睁地看着卫三嗲声嗲气道:“情哥哥,我是真有悄悄话和你讲,你怎么不赶他,反而赶我。”
秦轻恨不得当场把两个人撕开,只是他身为一个局外人,实在没有任何立场拆散这对“小情人”,于是他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叶寒宵主动收拾这女人。
叶寒宵顿时感觉自己被夹在两道殷切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嘴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僵着嗓子对卫三道:“我先和你出去。”
卫三咧嘴一笑,得意而挑衅地瞟了一眼后边的秦轻。

轻当场拍案而起,但在对上叶寒宵的视线后,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滔天的怒火都消散干净,他冷冷道:“不必了,我给你们让位置。”
说完这话后,他气势汹汹地提起了自己搁在墙角的雪亮银枪。叶寒宵意识到他的愤怒,不自觉伸出手去拦,但秦轻躲开了他的手,气势汹汹地走了。
叶寒宵没吭声,将手放下了。
“有病,”卫三嘀嘀咕咕,“哥哥,他是谁?我看他眼睛黏在你身上就没下去过。”
叶寒宵道:“秦轻。”
卫三原本根本没把这两个字往心里去,她仰着头,正要说自己的事,声调却猛地一变:“秦轻?!那个秦轻?!”
叶寒宵无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
卫三联想自己之前对叶寒宵又抱又摸,大约明白秦轻为什么表现出那种鲜明的敌意,她啧啧称奇:“所以他知道你是谁,你也都告诉他了?早说呀哥哥,我压根不会轰他走。”
“不知道,他像是在为沈琼办差,”叶寒宵道,“我和他说,等你的事做完就告诉他实情。”
卫三十分感动,道:“亲哥哥,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叶寒宵眼神有些复杂,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问,“你找我什么事?”
“哎!我险些忘了!”卫三娇媚的声音一变,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哥哥,昨晚沈琼吃醉了酒,半梦半醒过来摸我的胸。”
叶寒宵:“……”
卫三这么说着,拿手聚了聚自己胸前的两团,道:“真不知道这瘪三吃什么长大的,盘面团一样,过来就是一顿揉。”
叶寒宵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后?”
“然后他把我的胸捏爆了!”卫三低吼道,“虽然我眼疾手快把他拍昏了,但没有立刻让这个瘪三变蠢的办法。我即刻找你,你那会人不在,我又被管事的弄走了,现在才抽出空,万一他今天清醒后想起来自己捏破了一个婢女的胸这件事呢?!”
叶寒宵:“……”
叶寒宵被这个消息震慑住,他双眼短暂放空,过了一会才认真问:“你有没有受伤?”
卫三一顿,只觉得心里的烦躁都缓和了一些,她轻轻地哼了一下,道:“没有,我做的东西,还是比较厚实的。”
叶寒宵又问:“书册的位置你还没有头绪?”
“没有!”卫三一想起这个事就头疼,道,“按找我比试的那人说,沈琼但凡一刻摸不到这本书,就会鬼哭狼嚎,于是我先找过他的书房,又找过他的住处,昨天趁着他自己送上门搜了他全身上下,兜裆布都翻过了,别说是书,连一张纸片也没有。”
“而且哥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睁着眼,分明妩媚多情的长相,口气却十分天真,“我金盆洗手前进过的高门大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从没有见过沈琼这样的。”
叶寒宵眉头皱了起来,等待卫三说出自己的想法。
卫三歪了歪头,显然不知道怎样解释,道:“他也太有钱了。虽然我没那个胆子往皇宫里走一遭,可我猜沈琼的日子过得也不比圣人差。”
这话其实夸张了,叶寒宵熟悉卫三的性情,她在讲某件事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将六分的夸大成十分,只是沈府的家底的确不薄,否则哪里能由着沈琼两三个月就换一批年轻貌美的婢女。
“沈老太爷区区一个礼部右侍郎……”卫三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措辞不对,于是咳嗽一声,道,“堂堂一位礼部右侍郎,上哪弄那么些钱给他这好乖孙作天作地。”
叶寒宵突然道:“哥哥也不该出现在这。”
“那倒不一定,”卫三调侃,“万一你姨夫不肯做将军,又觉得自己在种地这方面没有特殊才华,于是带着秦轻给别人当护院呢。”
年轻人不吭声,两眼直勾勾盯着她,显然生气了。
卫三只好软下口气,道:“好好好,我不编排他们了,再有下回,老天爷让我烂嘴。”
叶寒宵面色稍霁,这才肯继续说话:“卫三,我觉得不对劲,父亲说得没错,那人像是刻意把你引来沈府,可你不过是名已经金盆洗手的窃贼,他引你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所做的会坏了哥哥的事。”
“最耽误他的事的难道不该是你吗,”卫三夸张地比了比自己的双眼,“他的眼珠子一直黏在你身上了,拔都拔不下来。”
她这么说,叶寒宵就想起秦轻对自己长相的嫌弃,在这种本该谨慎严肃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笑。
这年轻人很快收敛了笑意:“你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沈琼心中有鬼,很快就会调查身边的婢女。”
卫三问:“那怎么办,‘撷金手’的名声不要了,就这么走?”
“也不行,”叶寒宵道,“你和我突然离开,就是在变相承认有人盯上了沈琼,到时候哥哥要做什么事,必定处处制肘。”
卫三瞪大了眼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你倒是说说,现在怎么办?”
叶寒宵微微抿起嘴,犹豫了很久,突然以一种飘忽的眼神去看卫三:“我记得,沈琼模样不差。”
卫三:“?”
卫三突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两手惊恐地环住胸作防御状,结结巴巴道:“不会吧,叶寒宵,你也太变态了。”
她连拐七扭八的“寒宵哥哥”都不再喊,舌头抻直了说话,让人能明显听出她的声音更像一名没有经历变声期的少年。
叶寒宵认真地说:“卫三,你不能让沈琼知道你是为了那本书来的。”
“那也不能说我是冲着他去的,”卫三肚子里一阵阵泛苦水,“我可不是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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